换好马后,马车再次以更快的速度冲入黑暗。
重新上路后,莫泊桑平静了一些,但依旧沮丧:“他是我的老师,莱昂,但更像我的第二个父亲……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
他教我观察生活,教我锤炼语言,教我对待文学要像对待信仰一样虔诚……他把我介绍给屠格涅夫,介绍给左拉,介绍给沙尔庞捷……
他为我铺平了道路……可我……可我却总是让他操心,我的那些荒唐事……我从来没能真正为他做点什么……”
莱昂纳尔无言,只能拍拍他的肩膀。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大多沉默着。
莫泊桑似乎耗尽了力气,靠在车厢壁上,闭着眼睛,不知是否睡着了。
莱昂纳尔自己也毫无睡意,他看着窗外无尽的黑夜,不知在想些什么。
每一次换马,每一次短暂的停歇,都显得无比漫长,令两人都倍感煎熬。
时间在车轮的转动中缓慢流逝,漆黑的天空终于渐渐褪色,变成了深蓝,然后是鱼肚白……
最终,冬日上午黯淡的阳光勉强穿透云层,照亮了覆盖着白霜的诺曼底田野。
远处的塞纳河像一条灰色的带子,蜿蜒在萧索的景色中。
当马车夫终于吆喝着“快到克鲁瓦塞了!”时,两人几乎同时挺直了身体,疲惫不堪的脸上写满了紧张的期待。
马车驶过一个安静的小村庄,最终在一栋临河的朴实无华的两层别墅前停下。
这就是克鲁瓦塞,福楼拜的“象牙塔”。
莫泊桑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跳下马车,僵硬、麻木的肢体让他直接摔倒了,他很快又挣扎着爬了起来。
莱昂纳尔付清了剩余的60法郎,并且又给了车夫10法郎,让他自己去驿站休息,先不要回巴黎,自己说不定后面还要用马车。
接着两人甚至疾步冲向别墅的大门。
门是虚掩着的,仿佛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