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一零章 甚于防川(下)

「因为有报纸的传播鼓吹,有书院在整曰宣讲,老百姓是愚昧的,所谓众口铄金,听得多了的也就信了。」张宏缓缓道。

「是这个道理。」万历重重点头道:「那该如何去做呢?」

「首先,写这本书的,出版这本书的,卖这本书的,总之与这本书有直接关系的人,统统要立刻抓起来!」张宏阴狠道:「用谋逆大罪株连满门,以儆效尤!」

「同时,但凡有转载、宣传或者积极评论这本书的,也以同罪论处!」张宏杀气腾腾道:「没有问题的报纸,也必须停业整顿……皇上,在这报纸上面发表的内容,士绅百姓转眼就能看到,影响实在太大了,所以必须控制在皇上的手里。」

「唔……」万历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老奴暂时就想到这么多了。」张宏不好意思的笑笑道。

「说得不错,已经很难得了,不过还有一重中之重没提到。」万历指一指书架上的第二个抽屉道:「把张四维临走前,给朕上的那道秘折找出来。」

客用赶紧过去翻找,果然找到了那本秘折,不禁佩服皇帝的记姓。

「从第三页开始念一念。」

「是。」客用翻开那奏折,轻轻嗓子道:「私人讲学之风,正德前不见于史。嘉靖以来,王学大盛,讲学之风盛于宇内。时下读书人,言必称『陆王王沈』,若谁还谈程朱,同侪们就会瞧他不起。如此情势之下,官学生员对程朱理学再也没有兴趣,纷纷请王学名师至学校开讲。官学毕竟数量有限,王门众人惟恐心学传之不广,又纷纷创立书院。现在,这些一哄而起的书院,在全国有近千座。与其门生数量相比,大明各级官学之生员,不过沧海一粟,微不足道。这些年轻人再不看圣贤之书、考科举正途,而是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标新立异。朝廷创设学校,原意是为管理国家培植人才。那些名动朝野的心学大师们创设书院,想的却是按他们的意愿调唆青年士子,如何与朝廷分庭抗礼。若是听凭这些人胡闹下去,若干年后,朝廷岂不成了一个空架子」

「如果只是切磋学问探求道术,其危害倒也不会立显,然而有以何心隐、李贽、罗汝芳等为首之王学泰州派,皆是赤手搏龙蛇,离经叛道之辈,公然藐视人伦,抨击朝政,肆意污蔑皇上和朝廷以博人眼球,所到之处万人空巷,无数无知青年,迷途深陷。如今各地书院讲坛,几乎变成了攻讦政局抨击朝廷之阵地,不仅仅是误人子弟,更对社稷之安稳造成极大危害。」

「圣人有言,『一则治,杂则乱;一则安,异则危。』如今,各地书院已成制造各种目无王法、心怀不轨之辈的场所。书院为何能够如雨后春笋般兴起?说穿了,就是有当道政要的支持。讲学之风,在官场也很兴盛,一些官员对皇上和朝廷心存不满,自己不敢站出来反对,便藉助心学之流宣泄。还有在野的乡官,以及那些富商缙绅,这些人需要维系或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于是或慷慨解囊资助,或奔走联络组织,名为讲学,实则乡党,就是地方官吏也莫能与之抗衡。讲学讲学,醉翁之意不在酒,长此以往,一个反对皇上、反对朝廷的集团将形成,天下大患成焉。」

「故而微臣请查封天下私设书院,定泰州学派为邪教,以雷霆手段,扫魑魅魍魉,正本清源,还大明朗朗干坤……」

「可以了。」万历已经考虑成熟,不让客用再念下去,他对张宏道:「张公公,这是两年前的一份奏章,朕看完便出了一身冷汗吗,但当时嫌麻烦,于是一拖再拖,到今天也没处置。终于有了今天的自食恶果。」

「常言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张宏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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