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古看过之后,良久才若有所失道:「看来你把什么都考虑到了……」
「呵呵,谋定而后动,这不是舅舅一直教我的么?」感觉自己说服了王崇古,张四维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道:「舅舅,您是天官,我将是首辅。大明朝最有权力的两个位置,都将是我们的了。我们为什么还要看一个自身难保的过气首辅的脸色呢?这还是大明的天下,除非他敢造反,否则只能任我们摆布!看清楚了么?舅舅,我们的时代要到来了!」说到最后,他的脸都激动的涨红了。
「……」王崇古沉默半晌,一脸忧色道:「只怕没那么简单……」说着紧紧皱眉道:「我出仕将近四十年,从南到北,由政到军,算是很资深了。在我看来,大明最大的隐患,在于朝廷的控制太弱。一个东南,一个边军,都自成一体,强大到可以和朝廷抗衡。这些年来,之所以没有不听调度,是因为他们都听沉默的。一旦你把他逼上梁山,这两者还听不听朝廷的,甚至会不会跟着沉默走,这都不好说。」
「舅舅看得明白。」张四维点点头,冷声道:「所以绝对不能让沉默回到东南!」
「你要……」王崇古脸色大变道:「你疯了么?」
「我没疯!」张四维冷冷道:「这件事不用舅舅艹心,您静观其变就成了!」
「你这是玩火,玩火啊!」一刹那,王崇古感到自己真的老了。现在他只能祈祷,一辈子看人极准的杨博,这次千万不要走眼了。
皇朝官员的丁忧守制制度,施行两百多年从不曾更易。官员一得到家中讣告,循例都要立即向皇上写折子乞求回家守制三年。皇帝也会立即批覆,着吏部办妥该官员开缺回籍事宜。如果不允,则称为夺情,除了战乱,这种事情极少发生。更因为有闹得天崩地裂的张居正夺情事件,更没有人敢越这个雷池半步了。
哪怕现在要丁忧的是沉默,哪怕多少人的福祉都系在他身上,也是一样没有理由留下来。因为首辅大人是万众敬仰的道德典范,公认距离成圣仅差一步的人。崇高的声誉既是时刻保护他的坚盾,又是时刻束缚他的荆棘,让他不能做任何违背大众道德的事情。
像沈阁老这样的道德完人,怎么会去夺情呢?所以就连最不愿意他离开的官员,也无法启齿挽留,只能络绎不绝的上门,以吊唁沈老太爷的名义,流着泪向首辅表达自己的不舍之情。沉默在孝帷中,一般不出来见人,都是由他的儿子答谢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