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人苦苦的追随着,身前人无不骇然避让,高拱就这样一人一骑、不管不顾,酣畅淋漓的直奔到了巍峨的燕京城下。
守门的兵丁老远就看到有人纵马狂奔过来,再往远处一看,后面烟尘滚滚,仿佛有千军万马在追击一般。由不得他们联想道:『难道鞑子又来了?怎么会毫无预警呢?!』但是谁也不敢大意,一面敲响了警钟,一面缓缓关闭城门,吓得那些百姓拼命往里挤,倒让城门一时无法关闭。
看着眼前自己造成的混乱,高拱无比尴尬……他这才想起,城门三里之内,除十万火急的信使外,其余人等一概不许纵马。待要上前解释,却见城上箭垛后的神臂弩已经张开,估计自己胆敢上前,必然会被射成血葫芦。
这时候后面人也跟上来,待到尘埃落地,城上的守军才看清,好家伙,这是怎样一队彪悍的人马啊……有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有身穿绯袍的高官,有穿着蓝袍的年轻官员,这些人都簇拥着那个当先到来的老头儿,也不知是个什么身份。
但这至少使他们放下了戒备,便见锦衣卫的头领纵马上前,指着城墙笑骂道:「刘大马棒,一惊一乍的干啥!还不快快开门?」
「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周大哥。」他的眼睛倒也尖,一下就把城上的守门校尉点中了。这厮见情况不对,原本想偷偷溜号的,此刻讪讪笑着露出头来,笑道:「兄弟也是职责在身,见谅见谅啊。」
「少啰嗦,快开城门。」那头领是个老练的,也不多嘴暴露高拱的身份。
「唉,唉……」刘大马棒是见过这姓周的带队出城的,知道他是去接皇上的老师回京。一面赶紧命人开门,一面不可思议的拨浪脑袋,心说,这皇帝的老师怎么整的跟『霹雳火』似的?
一段小小的插曲,令高拱感到有些难堪,所以再没了起先那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飘飘然,而是板着脸策马进城。但这并不妨碍那些被警钟惊起的官员,在得知是高胡子终于回来后,表情奇怪的发牢搔:『奶奶的,至于拉警报吗?还嫌自己不够吓人啊?』
不过这些声音,是传不到高拱耳中的,因为他刚到京城,就被太监接进宫去。欣闻老师抵京,隆庆要亲自为他洗尘。君臣师徒阔别年余,真可谓曰思夜想,销魂噬骨,此刻再见,执手相望泪眼,席间更是频频举杯,诉说老师离去后自己是如何如何难过,国事如何如何艰难,然后又会很欣慰道:『不过您老一回来,朕终于可以安枕无忧了。』高拱口称不敢,脸上却难掩得意之色,倒让被皇帝叫来作陪的几位大学士,颇有些吃味。
不过高拱不以为意,隆庆也无法察觉。于是酒宴在欢庆却又有些怪异的气氛中进行,直到有人终于憋不住,接着敬酒道:「中玄兄此次复出,当真是可喜可贺,为兄祝你大展宏图了!」整个内阁,甚至整个大明,敢用这种语气和高拱说话的,除了赵贞吉之外,别无分号。
高拱已经多年未曾,听到有人这样叫自己,顿了片刻才想起,原来『中玄』是自己的字。又听他自称『为兄』,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淡淡道:「高某在内阁不过忝陪末座,要说大展宏图,也该是赵兄,还轮不到本人。」
就连皇帝也听出这两人之间的火药味,便笑着和稀泥道:「俗话说,精诚团结、其利断金,二位曰后可要好好亲近啊。」
碍着皇帝的面子,两人都哼一声,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