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何心隐消息再灵通,他也是局外之人,所以在当事几方都没有放出消息前,他也无从知晓。不由失声问道:「是谁?」
「河北伧父高肃卿。」沉默仿佛说家常般,向他透露了这个名字。
「怎么会是他?」何心隐不安起来道:「这个人和那个张居正,都是韩非子的门徒,是很反感讲学的。」要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让徐阁老继续干呢。
「徐阁老已经向皇帝提出此事,皇帝也不会反对。」沉默很干脆的把责任推到徐阶身上。
「好重的报复心啊!」何心隐恨道:「自己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得到。」
沉默乐意看到王门和徐阶决裂,他需要得到他们全力的支持,而不是一面支持者自己,一面还和徐阶眉来眼去。所以没有再多废话,去解释说,自己也是这个意思。
「能不能阻止他呢?」何心隐问道。
「恐怕不能,皇帝对高阁老,是有深厚感情的。」沉默平静道:「我还是不要乱来了吧。」
「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何心隐不由失望道:「我王门的好曰子要到头了。」
「柱干兄不必太过忧虑,」沉默淡淡道:「国事如蜩如螗、百废待兴,至少十年之内,恐怕高阁老不会捅这个马蜂窝的。」顿一顿道:「用十年时间,难道还不能让他改变态度吗?」
「也只能如此了……」何心隐一阵黯然,他虽然『贵乎本心』,却也是洞明世事的老江湖了。当然知道在这件事上,沉默其实是在运用权术。
沉默确实已经是王阳明的信徒,且随着对心学研究越来越深入,受阳明思想的影响也就越深。然而王学不等于王门,虽然信奉王学,但他很看不惯王门中人的一些做派。
在他看来,这些人全都走火入魔了……像王畿、季本的浙中学派,不读书、不上班,什幺正事儿也不敢,整天就知道坐而清谈,倒是逍遥自在。当然人家也不是没有治国平天下的追求,而是要等着顿悟了,有了大本事再去建功立业。
所以沉默的很多观点,都是对自己出身的浙中学派反思而发的。
但这也不能说明泰州学派就强到哪去,那里专产像何心隐、李贽这样的疯子,当然也产赵贞吉、这样的道德洁癖者,不过从某种程度上,赵贞吉也是疯子,道德的疯子。
这个过度强调内心、自我的学派,不畏权威、藐视礼法、浑身是刺、胆大包天……王襞以一区区处士,竟敢直接去劝徐阶下课,这种人你要如何控制?
而且公里公道的说,徐阁老与皇帝交恶,有很大原因,就是让那些个信奉心学、更准确点说是,出身泰州学派的御史言官给搞坏的……谏皇帝、骂宦官、没有这些家伙不敢干的事儿。
《左传》上说『君以此兴,必以此亡』,沉默可不想重复徐阶的命运,继续庇护那些倒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