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问题,你就是把他用草席裹了,埋在乱坟岗里,贪官该贪还是会贪。」沉默淡淡道。
听了他犀利的话语,何心隐又是一愣,这太不像他了解的沉默了,不由借着灯光打量起他来,只是他眉宇间洋溢着一股灵动的生气,这是以前没有的。良久才道:「确实是不一样了,看来没了头上大山,终于不用低眉顺目了。」
「你就不能说的含蓄点?」沉默笑骂一声道:「每次都要让人难堪。」
「我是实话实说。」何心隐满不在乎的笑道:「早看徐老头儿不顺眼了,我还让师兄去给他点了一炮呢。」
「原来是你让东崖公去的?」沉默叹口气道:「柱干兄,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但确实有些欠妥了。」
「为何?」何心隐变了脸色道。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徐阁老也不是兔子,他本身就四面楚歌,快要被逼急了,你再让东崖先生落井下石,徐阁老能不记恨吗?」沉默低声道:「这以后,他八成要和本门分道扬镳了。」
「分就分,还真以为他是心学大家啊?只不过在那个位置上,众人捧他罢了。」何心隐嘴硬道:「其实于心学有何造诣?不过是老生常谈罢了。一旦下来了,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话让沉默脸上发烧,他那个『心学大师』的头衔,是不是也个『牛尿泡做气球——吹出来的』呢?
何心隐也觉出来,自己有点『指着和尚骂秃子』的意思,连忙补救道:「我是说他,不是说你,你那套『心无本体,工夫所至,即其本体』,乃开一派先声,仅此一点,就足以与龙溪、东崖他们平起平坐了。」说着很认真看着他道:「你是不是看了我办『聚和堂』,才会发此感悟的?」
「原来你也会说笑话。」沉默不禁莞尔。
一点小小的尴尬,在笑声中揭过去,沉默问他为何而来。
何心隐脸上浮出诡谲的笑容,盯着他意味深长道:「我是为道贺而来。」
「何喜之有?」沉默不动声色道。
何心隐身子前倾,压低声音说:「恭喜你多年韬光养晦,现在终于有出头之曰了!」
「这种话还是不要乱讲。」沉默摇头淡淡道:「没有那么简单的。」
「我一个山中野人都看得明白,你又何必如此自谦?」何心隐却执着道:「虽然我『何狂』一生奔忙,办了聚和堂,也算是立了七尺须眉的事业,但毕竟无补苍生,更跟经天纬地不沾边。倒是老弟你,眼看就要登首辅之位,这才是豪迈男儿的伟业啊!」何心隐的声音不小,夜晚安静,肯定能传出去,好在船舱上两层都是自己人,沉默也就由他发狂了。
但等何心隐说完,沉默却摇摇头道:「怕是要让柱干兄失望了,首辅之位另有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