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张居正只能趁着老师还在,借力把沉默打倒;就算不成功,也要让徐阶和沉默的关系彻底破裂,使他不得不支持全力自己,而不是首鼠两端,坐看自己被沉默压制……无论哪一种情况,自己的处境都会很好多,所以即使风险再大,他也决定铤而走险一次!大丈夫生于世,不成功便成仁,强似一辈子不得舒展,被史家打入庸人之列!
要是张居正在此,肯定要敬王寅一杯,高山流水遇知音,眼泪哗哗的……然而彼此欣赏,并不会影响无情的算计,更何况沈明臣已经把害死胡宗宪的帐,记在张居正身上了。稍稍感慨一下,他便目光冰冷道:「那个冯保让身边人,把这些消息送过来,到底是存的什么居心?」
「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两面下注,想左右逢源罢了。」王寅淡淡道:「张太岳的话,挠中了他的心眼儿。那老太监陈宏,虽然收他为义子,其实是拿他当枪使。等他把人得罪光了,再把他废了给众太监消气,这都是惯常作法,他不可能不知道。所以这家伙开始收着,宁肯惹陈宏不高兴,也要把事情大事化小,省得当了替罪羊。」顿一顿道:「但他不敢得罪大人,横竖放个马后炮……让我们知道,他不是跟张居正一心的,只是想保住东厂,至于外廷谁赢谁输,他是不会插手的。」
沈明臣冷冷一笑道:「这家伙心思不少、自视太高,果然是鱼找鱼、虾找虾,他俩称兄道弟,实乃天作之合!」沈明臣对张居正的恶感,使他说出好话来。
「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心眼。」王寅轻声道:「现在轮到我们出招,这个还要请示大人……」
「是啊,外面还有人,在等着大人的主意呢。」沈明臣眉头皱起道:「这点上他不如人家张居正,事情发生了就过去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要是觉着过意不去,就让大帅得以哀荣入柩,照应他的子孙发达得了,何苦要在那里钻牛角尖,苦苦为难自己,还让别人跟着难受!」
王寅看看他,没有搭话,心里却暗道:『大人若不如此,你能这么快就原谅他?他手下那些大帅旧部,能不生出芥蒂?』也许沉默并没有这样的目的,但作为一个出色的政治生物,他的行为总是会与自己的政治目的相符。收买人心之举,已经变得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两人正在说着话,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这间外书房享受府里的最高警戒,闲杂人等不能靠近三丈之内。两人闻声安静下来,沈明臣沉声问道:「什么人。」
「先生,我是陈柳。」外面是沉默的新一任侍卫长:「大人有封信,让俺送过来。」
「等着。」沈明臣便出去,不一会儿转回来,面色怪异的对王寅道;「大人已经知情了。」说着把一封开了口的信递给王寅。
王寅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顺势而为』四个字,他沉吟片刻,捋须道:「看来大人,跟张太岳打了同样的心思……」是啊,张居正想要达到目标,必须要兵行险招,沉默又何尝不是呢?而且他还面临着道义上的压力,一着不慎,便会身败名裂。所以他也必须将这池子水搅浑了,让局面乱起来,越乱越好,乱了才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