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铤和陶大临在京城久坐冷板凳,哪享受过这般待遇,但两人的反应不尽相同,前者有些局促,后者却神态自若、应付自如,这就是平民子弟和世家子弟的差别吧……不过因为经略大人出发在即,不到未时酒宴便散了,见两人也乏了,沉默让人带他们去住处休息,那也将是他们今后一段时间的住处。
回到内院之中,沉默便见王寅正陪着两位文士,立在房檐下说话。听到脚步声,王寅擡头看到沉默,便对那两人笑道:「句章、君房,沈大人来了。」
两人便一起朝沉默行礼问安,沉默赶紧免礼,问王寅道:「这二位是?」
「沈明臣、余寅。」王寅依旧是言简意赅,连介绍都这么简单。
「哎呀呀,原来是二位高士……」沉默欢喜道:「我说今天这喜鹊怎么叫不停,原来是好事一桩连一桩。」
沈明臣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但他自己说,已经快四十岁了。因为生得白净,身材保持的又好,所以看上去要年轻些,他穿一身宝蓝色的对襟直裰,头戴黑色网巾,脚下是蓝色的步云履,望之潇洒出尘,虽不如沉默英俊,但那股子潇洒写意的轻松劲儿,是沉默比不了的。
余寅看着年纪大些,面上皱纹深刻、须发花白,穿着普通的儒袍,头戴一顶黑色的[***]帽,一副受尽苦难的冬烘先生样,尤其站在飘逸出尘的王寅和沈明臣中间,就更显得磕碜了。其实他还比沈明臣小一岁……不过沉默并不会以貌取人,他知道这余寅既然能跟这两人并立,便一定有其过人之所在。
赶紧将二人并王寅请进屋去,见他们脸上都挂着细密的汗珠,沉默让小厨房切了冰镇哈密瓜送上来,亲热的对沈明臣道:「论起来,我还得叫你一声哥哥。」沈明臣的父亲和沈老爷认了亲,沉默也是通过这层关系,才把他请来的。
沈明臣摆手笑道:「那可不敢当,长辈们论他们的,咱们可不能乱了尊卑。」话虽说得瓷实,可从他嘴里出来,便带了些戏谑的味道。
「论咱们的,你也比我年长。」沉默温和笑道:「在家里没有什么大人不大人,咱们都是兄弟。」
「嘿嘿……」沈明臣开心笑道:「这可是您说的,我这人,最烦的就是那些规矩套子,曰后要是放肆了,还请大人看在今曰的份上,宽宥则个喽。」好么,一上来就先给将来惹事儿埋伏笔。看着王寅眼中的笑意,沉默估计今曰安生不了了。
当然他还是满口答应,转向余寅道:「君房先生能一起来,实在是太好了。」其实他根本不知好在哪里。
余寅颇有自知之明,自嘲的笑道:「大人说这话,让咱恨不得钻条缝进去……其实是嘉则看我混得忒惨,才拉着我来投奔大人的。」
沉默很是欣赏他的坦诚,而且说真的,一看到他这副样子,就想起自己老爹当年,愈发和颜悦色道:「龙困浅底,不过是时机未到,且到风云际会时再看。」
他的话让那余寅很是受用,虽然不肯认同,但能清晰看到其脸上的感激之情。便听沈明臣道:「大人,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我请君房同来,仅是因为他才干非凡,要是你们互相不满意,只管一拍两散,不要管我。」
沉默笑道:「让句章兄这么一说,还真要好生请教君房先生的所长呢。」郑若曾博闻强记,高瞻远瞩,总能给你最详尽全面的参考;而王寅冷静果敢,长于谋划,和郑若曾配合无间;至于沈明臣,看似不羁,实则天马行空,临敌制变,屡出奇策,可谓画龙点睛的人物……这都是抗倭战争中打造出来的名声,一点也做不得假。
只是不知这余寅何德何能,可与三大谋士并列?
余寅想了很久,才缓缓道:「在下没什么优点,充其量不过嘴巴严点,胆子小些。」
他这话让上茶的丫鬟忍不住嗤嗤轻笑,心说胆子小也算优点?应该再加个『面皮厚点』吧……沉默微微皱眉,吓得那丫鬟赶紧匍匐在地,沈明臣冷言冷语道:「怎么变得这么散漫,是不是觉着经略大人仁厚,便忘了规矩方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