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九章 江南春(上)

「老哥你让我的。」沉默摇头笑道:「要不是你突然停下,我是追不上你的。」

「是啊,我停下了,你却继续前进,超过我便是转眼。」胡宗宪突然有些伤感,不过很快看不出端倪,微笑道:「记住今天这个感觉,到了你我这个等级上,仅凭着一把子牛力,落后的永远也追不上领先的,除非领先的停下来……」顿一顿道:「他要是不想自己停下来,你就得把他拽下马来。」

沉默知道他是在指出,自己不够狠心的毛病,不过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他也不太欣赏过于狠绝的为官之道。但还是笑道:「多谢老哥的礼物。」

「随便发几句牢搔而已,」胡宗宪摇头笑道:「怎能算是礼物呢?」说着用马鞭拍拍官袍上的拂尘道:「我胡宗宪一辈子,就是喜欢个大,大气魄、大事业、大起落,都要够大才好!礼物当然也不能小。」

「那我拭目以待。」沉默笑笑道。

进了城之后,除了五步一岗的卫兵,见不到半个行人,沉默知道这是胡宗宪出行的派头,要的就是这种威严,估计一直到总督行辕,都不会看到闲杂人等。

两人沿着西湖并骑而行,此时西湖早春,正是一年的枯水季,湖面明显低于堤沿好几寸,但并不影响湖水对岸边垂柳的滋养,已经能看到嫩黄色的一从,间或也有令人振奋的绿色夹杂其间,还有从南方飞来的燕子,衔着潮湿的泥土在筑巢,向人们欣喜的宣告,春天真的已经来了。

看到这欣欣向荣的景象,沉默一直有些压抑的心情好起来,面上带着微笑;但一直笑着的胡宗宪,目光却变得伤感起来,不由自主的轻声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便让一切的掩饰,都显得如此苍白。

一路无话,到了总督行辕时,胡宗宪又恢复了平静,对迎出来的郑先生点点头,看他的表情,郑先生便知道他的想法,无声的叹口气,又深施一礼,请他们进去。

进屋后,使女请沉默去更衣,胡宗宪也到另一间暖房擦洗,郑先生紧紧跟了上来,待进屋后斥退伺候的侍女,低声问道:「东翁,那天巡抚衙门传旨,我在暗处都看到了。」

「是吗?」胡宗宪平举双手,由郑先生为他宽衣解带,闭着眼问道:「有几个为我说话的?」

「一个……」郑先生小心的接下那贵重的玉腰带,低声道:「疾风识劲草,这话一点不错,风一刮,就全伏倒了。」

虽然这些已经无关紧要,但胡宗宪仍感到不是滋味,低声问道:「那一个是谁?」

「俞大猷。」郑先生小声道:「这人确实无比厚道啊。」

「可惜虎父犬子啊……」胡宗宪想到那一忽悠就上当的俞咨皋,不由为俞大猷惋惜道:「为什么虎父生不出虎子呢?」他又想到自己的儿子,可不也是大哥别笑二哥吗?

「看来东翁已经想开了。」郑先生道。

「呵呵,我要是再执迷不悟。」胡宗宪对着镜子里的半拉老头道:「你会不会弃我而去呢?」

郑先生狡猾道:「那得到时候才知道。」

「哈哈哈……」胡宗宪笑起来道:「果然是文士风流啊,什么时候都从容不迫。」说着动情道:「你郑开阳博学无边,文武双全,乃我见过最卓越的军事大家,却屈居我帐下八年,虽说我以友待你,但还是太委屈你了。」

郑先生正色道:「东翁哪里的话,若曾区区布衣,譬如草芥,却有幸为抗倭大业出谋划策,此生无憾,又何谈委屈?」

「你洒脱,我却不能装傻,你我宾主一场,今曰缘尽,我要为你以后做打算啊。」

郑先生一愣道:「缘尽?您进京掌兵部,不更需要有人出谋划策吗?」

胡宗宪摇头道:「用不着了,这些我年身心俱疲,人都快垮了。」说着低声道:「一到徽州老家,我就上本养病,歇息两年再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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