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张居正低声问道。
「老师已经容不下胡宗宪了,对不对?」沉默目光如炬,审视着张居正道。
「这个……」张居正的目光有些闪烁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太岳兄,你我肝胆相照,相约中兴大明,共创盛世。」沉默却不吃他那套,沉声道:「如果当初的誓言还没有随风而逝,你当知道胡宗宪有挽狂澜于既倒之功,功在千秋社稷!如果此人不得善终,会寒了天下壮士之心,到时候谁还肯为国抵死效力?还谈什么中兴、盛世?!」
听了沉默的话,张居正动容道:「拙言,你说的很有道理,绝不是危言耸听。」
「这么说,你肯帮我说和了?」沉默欣喜道。
张居正面色一阵晦明变幻,最终缓缓摇头道:「拙言,这件事怕不是你我可以改变的。胡宗宪是由严嵩义子赵文华举荐,而后屡屡超擢,都离不开严阁老的帮助,在朝中百官眼中,他就属于严党。况且胡宗宪与赵文华勾结,陷害张经、李天宠的事情,已经东窗事发。朝臣们都说,要是张半洲仍在,倭患五年前就平息了,现在胡宗宪用这么大的代价,多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完成同样的事情,这算是什么功劳呢?」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沉默拍案而起道:「强盗理论嘛!当初张经是怎么死的,大家都很清楚,他是严嵩和李默斗争的牺牲品,是为高层内斗陪葬的!」他的情绪有些激动,手都微微颤抖道:「当时他不过是个七品巡按而已,没有他掺和在里面,张经也一样是个死——你可以指责他助纣为虐,但要是没有他,抗倭统帅的位子,一定会被一些庸才、废材占据,我大明的半壁江山,到现在还是血火连天!」
「但在那些御史言官眼中,他毕竟是通过陷害同僚,巴结歼臣才上去的。」张居正轻声道:「德行有亏,这就是致命伤啊!」
「当时那种情况下,只能求一问心无愧,岂能尽善尽美?」沉默摇头道:「太岳兄,不能这样偏颇啊!」
「唉,你说服我有什么用……」张居正叹口气,沉默了好久才干笑一声道:「你是不是看到陆凤仪的奏疏了?还没有明发呢,消息够灵通的。」
「不错。」沉默不瞒他道:「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但我知道这封奏疏如果不压住,胡宗宪晚节不保。」
陆凤仪,南京户科给事中,不过一个小小的科员,估计朝中知道他名字的,不会超过五个人,就是这样一个小人物,上了一道《劾奏东南总督胡宗宪欺横贪银十大罪疏》,打响了清算胡宗宪的第一炮,相信不用几天功夫,他的名字就能人人皆知,想不出名都难。
其实在陆凤仪之前,就有不少京中的御史弹劾胡宗宪,但一来当时的时机并不成熟,二来他们远在京师,道听途说,风闻奏事的威力自然不行;第三,真正对胡宗宪有威胁的,就是南京和江浙那帮官员,他们在胡宗宪手下身边,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若是指正他,自然杀伤力非同小可……沉默未雨绸缪,利用自己在南方深厚的人脉,先行把这些人安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