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话一出口,包厢中原先融洽的气氛为之一变。
「那依张大人的意思,」林润仍然面带笑容道:「我们就应该对此坐视不理了?」
「当然不是,」张居正摇头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有些事情,不是不该做,而是时机未到。」说着指着外面道:「外藩的世子、公子们到沈大人那里闹,在京里的宗人们,也是变着花样的出幺蛾子……一面托请王公大臣们为他们说话,一面又在前门外要死要活,每天都有好几百号人,拿着个破碗在那里要饭,他们还放出话来,谁敢动他们的禄米,就杀他全家。」
「哼!」林润的俊脸一阵通红道:「胆敢威胁朝廷命官,更要严惩不贷了!」
「这件事,越往上压力越大,」张居正耐心对他道:「皇上、裕王、徐阁老都是顾虑重重啊。」自从景王就藩后,皇帝便有意识的让裕王参与进国事商定中,这也被看成是培养接班人的举动。「祖制不可变,宗亲不可弃,这是皇上和裕王爷都绕不过去的拦路虎,所以虽然也希望能甩掉这个包袱,但不愿看到宗亲血脉闹翻,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林润算是听明白了,原来张居正是上面派来的说客啊!硬邦邦的打断张居正道:「那依太岳兄的意思,这事该如何收场?」
「从长计议,一切以稳定为重。」张居正沉声道:「方才若雨兄说的上策,目前还不可用,这个震动太大,一旦颁布将不可收拾,倒是中策和下策嘛,还是可以斟酌的。」
林润便转过头去,望向沉默道:「拙言兄,你也是一般的意思吗?」
沉默淡淡一笑道:「我现在是在其位、谋其政,只希望这一关能安稳过去,谁的主意好,我就听谁的。」
「甭和稀泥,」林润温和的外表下,是如利剑般的姓格,目光直刺沉默道:「你觉着应该怎么办?」
「呵呵……」沉默给他斟上一杯酒道:「宗藩问题确实很麻烦,咱们的步子缓一些,用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来解决,效果可能比快刀乱麻要好一些。」
「我就不明白了。」林润端起酒,一饮而尽,擦擦嘴道:「不就是一些个混吃等死的蠹虫吗,有什么好怕的?当今严贼已去,正是革旧立新的大好时机,大刀阔斧斩将下去,为大明剜去这颗毒瘤不好吗!」
「只怕你这边刚举起刀……」张居正冷冷道:「大明就处处烽烟了。」便直直望着林润道:「你也亲自调查过伊王,像他这样的王爷,都能拉起万余人的队伍来,再想想当年的宁王,便知道那些王爷们除了混吃等死,也不乏包藏祸心之人,到时候一犬吠人、百犬吠声,全都闹将起来,不用打清君侧的旗号,你这个大明朝的晁错,就得去西市报导!」
这话已经说得极重了,林润气不打一处来,啪地一声竟捏碎手中的酒杯,倒把一屋子书生齐齐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