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七章 做得伪君子,做不得真小人。

这时那掌柜的突然道:「我们长洲县出了位海青天,出了名的不畏强权,不妨找他告状……」

话还没说完,却被沉默打断道:「海青天确实能为民伸冤,可被府尊停职禁足,自顾尚且不暇呢。」心说要是告到海阎王那里,小事也得变大,大事就得破天!所以他得想法打消这个念头:「况且他是你们长洲县令,也管不着他们昆山县。」

听了他前半段话,两人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愤怒之情,皆是愤愤道:「这年头,好人没好报,好容易出了个好官,还被糊涂上司给拿下了!」

沉默面上发紧,心说我虽然平素脱离群众,但也没干过坏事儿吧?怎么就成了糊涂上司呢?

看来轻易不能当青天的对头啊,老百姓可不管你冤不冤,直接打成黑天了。便笑道:「你们这可是假消息,想府尊大人何其英明睿智,怎么可能冤枉海青天呢,事情一旦查清,不曰便能重新出山了。」说着假装想一想道:「苏州推官归有光,老成持重,颇得民望,你们应该去问问他的意见。」

「真的吗?」两人惊喜道:「海大人真没有被砍掉吗?」一听海青天还有出头之曰,掌柜的和魏有田,便兴高采烈起来,根本听不进别的话去。

「当然没有。」沉默干笑道:「你们误会府尊大人了,他也是青天大老爷……」这话他自己说着都没劲,因为人家肯定不信。

「是啊是啊。」两人草草点头敷衍,便兴高采烈的商量着,只等海青天复官,就去府城击鼓鸣冤,想来海青天一定会主持正义云云,让沉默好生没劲。

好在两人看出他意兴阑珊,赶紧打住话头,掌柜的起身道:「不打扰公子爷了,我给您热热万三糕,做个醒酒鱼汤去。」

那魏有田也道:「方才搅了公子爷的雅兴,现在老朽收拾心情,给您重唱一曲赔罪吧。」邻座的魏家女儿赶紧过来,跟父亲重新支起乐器。

若菡也过来坐下,沉默颔首笑道:「洗耳恭听。」父女俩便轻吹苏笛、慢敲堂鼓。

待一段悠扬的前奏后,女儿轻启朱唇,清唱起来:「唱一声水红花也罗。偶尔闲步。试看世情。奔走侯门。驱驰尘境。我仔细想将起来。贫贱虽同草芥。富贵终是浮云。受祸者未必非福。得福者未必非祸。与时消息。随世变迁。都是一场春梦也。」果然一扫忧思沉重,清丽的不食人间烟火……沉默夫妻俩虽然听过许多次昆腔,但皆要在大锣大鼓的烘托下,且稍显平直无韵,却从听过清唱也可以如此舒徐委婉,清丽悠远,让人,且旋律更加优美,让人耳目一新,不自觉便沉迷进去。

当夜,夫妻俩便歇在小镇上,一座临着清亮亮的河道的旅社中。

残灯如豆,沉默披衣坐在窗前,手指轻敲着窗台,口中轻哼着唱词道:『笑你驱驰荣贵。还是他们是他。笑我奔波尘土。终是咱们是咱。追思今古都付渔樵话。』似是还沉浸在那流丽悠远的水磨腔中一般。

游玩了一天,若菡有些累了,倚在床头轻笑道:「相公若是喜欢,不如我们将那个魏良辅从太仓请到苏州,请他每天唱给你听。」经过询问,才知道父女俩唱的是魏良辅新改的水磨唱腔,目前仅在太仓、昆山一代流传。

「魏良辅可不是个一般唱戏的。」沉默不禁失笑道:「我早听归有光说,他是嘉靖五年进士,官至山东左布政使,致仕以后才流连梨园,立志改革昆山腔的。」说着笑道:「我见他还要叫一声老大人呢,哪敢请他出台?」

若菡吃惊道:「竟有这样的奇人?我还以为……」觉着后面的话有些唐突,便打住不说。

可夫妻俩心意相通,沉默听了前半句,就知道她后面要说什么,笑道:「还以为当官的都是掌权时捞银子,致仕后修园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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