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嘿嘿一笑道:「我要回乡省亲,吏部就算再不近人情,婚假没道理不批吧。」
「那结完婚呢?」张居正问道。
「到时候再说,反正总能想到理由不回来的。」沉默面色有些低沉道:「现在这种局势,对于你我这种六七品的小官,实在是无能为力,还不如索姓眼不见为净呢。」
张居正沉思半晌,最后定定道:「我也请假。」
「你也结婚?」沉默笑问道。
「去你的,我儿子都八岁了。」张居正笑骂一声道:「我请病假。」
「你有病?」沉默故意笑问道。
「你才有病呢。」张居正被他插科打诨几句,竟然重新精神起来,笑道:「现在的掌院是李春芳,和我同科,应该会睁一眼闭一眼的……」说着有些黯然道:「人家都当上翰林学士了,我还是原地踏步走。」心说:『可见跟着老二混有多惨。』
「先行未必先达,」沉默低声道:「准备回去干什么?」
「先回去孝顺孝顺老娘,教教儿子,这多年不见,该成野小子了。」张居正叹口气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我想到处走走看看,老是在京城里闭门造车,恐怕出门就不合辙。」
「也好,」沉默点点头。说句实话,选择这个时候回家,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现在朝廷上一片歪风邪气、腥风血雨,以张太岳这个脾气,想不卷进去都难。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沉默还得回去交差,张居正也急着去给徐老师道歉,便就此分开了。
沉默回到值房时,这天是陛下游玩的曰子,严阁老、徐阁老都在家里休息,李本则到吏部衙门呼风唤雨去了。大佬们都不在,下面的司直郎们自然也无心办公,围坐一起大摆龙门阵。
「诸位,知道那篇要命的文章,是谁最先揭发出来的么?」有人神秘兮兮道。
「不是赵……吗?」众人问道。
「不是,他又没考庶吉士考试,怎们会知道呢?」那包打听的司直郎道:「是上一科的状元唐汝辑,他参加阅卷时发现这要命一句的。」
「就是那个『人情状元』?」众人问道。
「可不就是么。」包打听道:「他一直带着个难听的名声,憋着劲儿想立功呢,这下逮了这么大条鱼,据说严阁老很是欢喜,还许给他杭州知府呢。」
「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啊,去那里当个知府,给个巡抚都不换的。」啧啧的羡慕声响作一片。
众人正在夸夸其谈,门口突然想起一声咳嗽,唬得众人齐齐往门口看。只见司礼监秉笔大太监陈洪,站在那里,目光扫一圈,看见沉默道:「沈修撰,接旨吧。」
沉默赶紧过去行大礼。
只听陈洪宣布嘉靖帝的圣旨道:
「翰林院修撰兼内阁司直郎沉默,自入阁协理以来,办理事务甚多,自朝至夕,无片刻之暇,兢兢业业,谦逊肯学,当奖掖以励后进。特左迁为詹事府右中允,仍兼内阁司直郎,钦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