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睁开双眼,冷笑一声说道:「我只是让王庭同意胡歌的出兵,可没有想到那位单于居然想趁机占个大便宜。」
海棠微微一怔,没有向他解释自己曾经试图压制速必达的野心,淡淡说道:「可最终依然是你们南庆占了大便宜。」
范闲沉默了,半晌后说道:「消息是如何走漏风声的可以不用再去管,我往西凉路派了两个人,洪亦青那边一直还没有办法收拢原四处的人手,很明显是子越在交接的时候,被院里盯上了……」
说到此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想到情报上提到的那位叶家少将军,据闻那位少将军如今领着四千轻骑兵就杀入草原去追单于王庭残部,范闲也不禁有些佩服此人的勇气,然而想到冬曰寒冷,又深在草原之中,只怕这四千骑兵再也没有活着回来的可能。
「那些从北方迁到草原上的蛮骑……如今还听不听你的指令?」他擡头看了一眼海棠,说道:「你毕竟是雪原王女,在草原上又受单于尊敬,地位崇高,想必能有些力量。」
海棠眉头微皱,那双明亮若北海的眸子泛过一丝怒意,冷冷说道:「这时节,你还担心那四千轻骑的死活?真不愧是南庆王朝的权臣……你怎么不想想草原上那些青壮全损,无抵抗之力的部族?」
「我是庆人,然后我是中原人,最后我才是人。」范闲低头应道:「如你所言,速必达此次野心太大,带走了各部族大量青壮,草原上的力量已然空虚,青州大捿后,四千轻骑杀入草原,只要留在草原西方的那些雪原蛮骑与他们保持距离,说不定他们还真的可能回来。」
「西胡已经完了,如果时机恰当,你们从北边迁移到草原上的那些族人,说不定可以借势而起。」范闲淡淡地诱惑着海棠,「你必须接受这个现实,然后利用这个现实。」
「我和你不一样,有很多事情明知道是符合利益的,但是与我心中准则不一,我就无法去做。」海棠微垂眼帘,轻声应道:「倒是你此时的话真让我有些吃惊,你明明是个挟蛮自重,不以庆国利益为优先考虑的狠人,为什么却偏偏有这种要求?」
「若我真的不考虑庆国乃至整个天下的利益,我何苦如今还在这府里熬着?不论是去抛热血,还是去隐天下,我早就去做了。」
「你什么时候变成圣人了?」
「我不是圣人,只不过人生到了某种阶段,当权力欲这种最高级的欲望都已经得到了满足之后,我便会比较偏重精神方面的考虑……而且我不喜欢被人看成一个冷血无情,只知道利用将士们鲜血的败类。」
「终究你还是一个虚伪而自私的人。」海棠看着他说道,然后将怀中那柄小刀放到了他的面前。
范闲面无表情应道:「若这算虚伪与自私,我想全天下的百姓都会很感谢我的虚荣民……我知道你们家皇帝陛下是个女儿身,就算是我要挟你吧。」
海棠身子微微一震,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范闲也保着沉默,整间书房都沉浸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之中,许久之后,他有些难过地开口问道:「其实有很多时候,我是需要有人帮助给些意见的,原来是言冰云和王启年充当这种角色,如今言冰云做他的纯臣去了,老王头被我安排走了,都没处去问去……我又不是神仙,面对着他,根本没有一丝信心,又无人帮助自己,着实有些无奈。」
「这是在我面前扮可怜?」海棠反讽出口,却是微微一怔,叹了口气后说道:「你想问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