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呃……好累……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她向着面前的空气发出求救般的呻吟。
在京都、大津两地往返的疲劳,在其体内积累、凝聚、爆发……当真是筋疲力尽了。
她现在只想快点把袜子脱了,然后躺进松软的被褥之中,好好地睡上一觉,一直睡到自然醒。
然而,好巧不巧的,她前脚刚躺下,后脚房门外便倏地传来好听的女声:
「紫阳小姐,是我。」
明明方才没有响起任何足音,却蓦地有人声传来……莫名的惊悚。这女人是何时来到房门外的?
不过,紫阳对此倒是毫无反应,仿佛见怪不怪。
眨眼间,就跟条件反射似的,但见紫阳强撑着起身,端坐着,两手交迭在腿上,腰背重新挺直。
她面朝房门,中气十足地说道:
「进来吧。」
获得紫阳的准许后,便见一名「见习艺伎」轻轻地推开门扉,膝行入内,移身至紫阳的右手边。
紫阳向这位「见习艺伎」侧过脑袋。
后者凑过头去,以轻微却又不失清晰的声音说道:
「紫阳小姐,找到相乐总三了。」
霎时,紫阳眸底深处的倦意因雀跃而消散。
「很好……总算是找到他了……」
……
……
匡天元年/明治元年(1865),12月28日——
新年将近。
京都的街巷上已飘满「年」味。
擡眼望去,无数房屋的门前已摆上门松,使街面多出不少翠意。
光是看着这些漂亮的门松,就能直观地感受到:啊,新年快到了!
百姓们积极地置办年货,准备过个好年,以期在新的一年中交到好运。
相较于民众的欢乐,位于壬生乡的新选组屯所(京都屯所),倒是一如既往地弥漫着肃杀的气氛。
即使是佳节将近,新选组对尊攘志士的打击也不会有丝毫放松!
这一会儿,但见十数名新选组队士排成二列长队,径直奔向伏见。
瞧见这标志性的、正因疾驰而高高飘扬的浅葱色羽织,周遭的民众纷纷向左右退开,让出路来。
很快,这支小队抵达目的地——一间名为「寺田屋」的船宿。
所谓的「船宿」,乃供旅客和船只停靠的旅馆。
因为伏见毗邻淀川水系,船运发达,商业兴盛,人口流动往来密切,所以该地有大量船宿。
这支小队的统领——一名额上有刀疤的青年——姑且称他为「疤脸男」吧,一个箭步上前,「咚」地推开推开寺田屋的店门:
「吾等乃左大臣麾下新选组是也!奉公搜查!」
眼见是新选组来了,店内诸人全都吃了一惊,纷纷退散开来。
在青登的严加管束下,新选组素来以纤毫无犯著称,凡是胆敢骚扰百姓的人,都会遭受毫不留情的冷酷惩处。
出于此故,民众并不太畏惧新选组。
当新选组的队士们执行任务时,甚至会有胆大的小孩凑过去围观。
但是,因杀伐无数而充满煞气的那一张张面庞,以及佩于腰间的那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剑,总归会使普通人感到害怕。
便在这一片紧张氛围之中,一名美妇人从后厨方向走出——其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皮肤白皙,五官端正,风韵犹存,脚背饱满的一对裸足好看极了——踩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施施然地移步至玄关,向众队士行了一礼:
「奴家是这家店的女将登势,敢问诸位大人突然来此,所为何事?」
【注·女将:即女主人】
疤脸男怔了怔,随即满面好奇地上下打量登势:
「登势……你就是那个很有名的登势吗?」
美妇人掩嘴轻笑几声:
「不错,正是奴家。」
「没想到大人竟然知道奴家,真是奴家的荣幸。」
「不过,奴家从未有过值得称道的伟绩,实在担不起『有名』的评价。」
说起这位登势,她在京都也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奇女子了。
文久二年(1862),萨摩国父岛津久光为当面向朝廷提出「公武合体」建议,率千余名藩兵进京。
有马新七,田中谦助等萨摩志士想乘此机会发起讨幕运动,从而影响岛津久光反幕。
同年4月23日,讨幕志士聚集于京都南郊伏见寺田屋,藩主岛津得知该消息立即派家臣带藩兵前往劝阻,新七等人不听,双方互相残杀。
结果,志士方面六人当场丧命,三人后来剖腹自杀,
以上,便是著名的「寺田屋事件」。
相传,双方乱战过后,寺田屋内到处都是鲜血,断裂的肢体与破碎的内脏散落得到处都是,骇人至极,店内的侍女们见了,无不吓哭出声。
然而,老板娘登势却毫不慌乱,沉着冷静地指挥店员们清理血迹,更换榻榻米,仅用了半日的时间就使寺田屋恢复如初。
她这身处尸山血海却毫不惊惧的英姿,为世人所钦佩。
自此以后,「登势」之名传遍京都内外。
虽谈不上是什么大名人,但至少在伏见这一片区域,「登势」的大名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疤脸男上下打量登势几遍后,重新板起面孔,眼中闪出严厉的光辉,气势汹汹地朗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