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丰四年,一月初一。
瑞雪飘飞,雪兆丰年。
中书省,政事堂。
六位內阁大学士,相继入座。
大相公韩章垂手低头,似是头昏。
江昭执笔,不时书写政令,亦或是一副沉思的样子。
余下几位內阁大学士,皆是默不作声。
公堂上下,寂寂无声。
约莫二十息左右,韩章垂手闔眸,沉声道:“老夫头疼,让子川说吧。”
笔锋一滯,江昭垂手点头。
一样的流程几乎是天天上演,几位內阁大学士皆是习以为常,毫不意外。
韩章与江昭二人,一人是百官之首,宰辅大相公,一人是变法核心,两代宠臣。
就这样的阵容搭配,可谓是是牢牢的握著一把手和二把手的位子。
一把手与二把手齐心,註定了其他內阁大学士的话语权会遭到极大程度的压缩。
谁主持內阁议政都一样,不稀奇!
一道文书拾起,江昭沉稳道:“旧岁已过,年岁新启。近几日,內阁的主要任务就是定下上半年的大致规划。”
几人皆是瞭然点头,注目过去。
一般来说,年岁更迭,宰辅大相公和內阁都会制定一些大局规划,以便於掌控治政天下的大方向。
江昭沉吟著,徐徐道:“从总体上讲,上半年主要有几件大事必须得重视。”
“其一,一月末的岁计议事。”
“其二,二月的春闈恩科、政绩大考。”
“其三,三月的边疆可能有战乱。”
“其四,四月、五月涉及內外百司以及內阁人事的变动。”
“其五,六月可能会有新的政令颁下。”
“相性之下,熙丰四年要忙碌不少。”
“关於治政,仍是以温和为主,莫要扰民,休养生息。”
一句话,定下了上半年的政局基调。
几位內阁大学士相继点头,予以认可。
自熙丰二年至今,已有两年之久,关於吏治和经济的布局大都已经执行了相当一段时间,往后要做的主要就是“维稳”。
让变法政令长久的执行下去,变法就算功成。
不过
內阁人事变动!
仅是这一句话,就让几位內阁大学士面色微变,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太自然。
三年一次的政绩大考,对於內外百司的官员而言是上升的机会。
但,对於內阁大学士而言,却更偏向於“审判”。
毕竟,內阁大学士已经是进无可进的存在。
一旦政绩大考,內阁大学士通常就只有三条路:
要么继续留任三年,成为资深大学士,要么二、爭夺百官之首的位子,亦或是致仕荣休。
除此以外,理论上內阁大学士也有可能自贬为地方官吏,以求再度起復入阁。
不过,从內阁大学士贬謫为地方官吏,落差实在太大,走这条路的人终究是少之又少。
也就是说,一旦到了三年一次的政绩大考,几位內阁大学士基本上就是“非留即走”。
可问题是,谁敢说一定有把握成功留下来呢?
一时间,几人面色为之一沉。
“哈哈!”
主位,韩章睁开眼睛,朗声的笑声打破沉寂。
“致仕荣休,获封三公,青史留名,可谓文官之无上殊荣。”
“老一辈的人,还是得给年轻人一些机会,该退就退嘛!”韩章向下望去,注目於其中一人,意有所指。
文彦博!
仅是一剎,文彦博就面色大变。
这句话,怎么像是在针对他?
六位內阁大学士,就属他年纪最大。
甚至,他比韩章都还要大上两岁。
当然,相较於韩章,他更擅长养生,身子骨更为硬朗,形象上更为年轻一些。
“大相公是准备让位於贤?”文彦博心头有种不妙的预感。
“该退就退,造福苍生嘛!”
韩章並不否认,平静反问道:“文阁老呢?”
“我二人君子之交,不若一併致仕荣休,为邻为友。”
一句话,颇有“道德绑架”的意味。
文彦博面色一变。
这怎么一下子就扯上了他呢?
简直是无妄之灾啊!
几位內阁大学士就齐齐注目过去,心下瞭然。
一,大相公要致仕荣休,退位让贤。
二,大相公要带走文彦博。
对於內阁大学士来说,大相公要致仕的消息並不让人意外。
这一点,上上下下都有预见。
究其缘由,主要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