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对谁错?
丁以山將三份答卷归拢收回,指尖在桌面上轻叩片刻,已然有了主意。
此时已过七点半,会场里还有八位检查官未交卷。
交代哈林继续监督,借著去洗手间的空档,叫来江川。
“阿川,你去一趟血龙军团,找谭统领问问大波镇今天的实时情况,他分管那片区域,让他把能搜集到的信息都传过来,越详细越好。”
“好,我这就去办。”江川应声就要走。
“等等。”丁以山叫住他,沉声道,“明天的测验,你跟著程野。”
“?明天就要我出动?”江川有些意外。
“嗯。”丁以山点头,“这小子想法不一般,竟想打白水河鱼產的主意,你水性最好,去给我盯紧了,別让他在阴沟里翻了船。”
江川拍著胸脯应下:“大人放心,临江我都敢泡一天,何况一条白水河?”
但说著,他又忽然想起一事,“不过按原计划,明天不是让所有检查官集体出发,去各点位实地勘察地形差异吗?”
“情况有变,没出现预想中的扎堆选点...嗯,那些扎堆抢热门地的蠢货,確实该集体坐车去外面看看现实,剩下的人,我打算让他们分开探查,效率更高些。”
提及“蠢货”,丁以山语气添了几分凝重,“明天一天勘察,后天匯总,大后天就得启动包干。情况或许比我们想的好,但也可能更复杂,到时候隨机应变吧。”
江川点头应是,他自然明白丁以山口中“好坏”的含义。
好的是,高层不知动用了什么雷霆手段,竟一夜之间肃清了外围的大规模感染源威胁这几乎为检查站卸下了八成压力,让卫星城建设少了最大的拦路虎。
坏的则是新来的流民素质,这两天负责安置的各部门人员,回来时个个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提就是“来了群大爷”、“刁民难伺候”。
毕竟以往来幸福城的,都是被福利吸引来的自愿者,服从性足够。
可这次的流民,多是被行者影响而来,信念本就不坚定,再被几句谣言煽动,极易引发混乱。
“我明白了。”江川转身要走,又被丁以山叫住。
“告诉谭统领,重点给我们白水河的渔產种类,还有近期水下变异体的活动记录。”丁以山补充道,“超算不一定会对这个提案给出高分,但我有点看好那捕鱼计划,
不过要是危险性係数太高,变成送命计划就算了。”
江川应了声明白,快步消失在走廊尽头。
丁以山在原地愜立片刻,走到窗边摸出口袋里的烟,点上一根。
自从大开拓时代结束,他就戒掉了抽菸的习惯,可最近两天压力陡增,指尖总忍不住往兜里摸。
他靠在窗沿,一边看著窗外闪烁的灯火,一边等著最后几个检查官交卷。
晚上八点半,最后一位检查官终於放下笔。
所有试卷被工作人员整齐码进小货车,往內城方向驶去。
丁以山叼著烟,罕见地亲自把住方向盘,江川坐在副驾,乐呵呵地看著。
自从上次会议后,丁以山踏入天人合一境,心態竟越来越年轻,身上那股沉暮的老人味彻底消散,眉眼间反倒透著股年轻人的勃勃生气。
哪怕说两人是同龄人,怕是真有人信。
“丁站长!”警卫队长头皮发麻地跑过来,还没靠近,新换上的城门守卫队长秦浩南一把按住他,快步迎了上来。
他脸上堆著礼貌的笑,不卑不亢道:“丁站长,按规矩请您打开后舱,我们得检查一下车內物品。”
“查吧。”
丁以山按下货车后舱键,舱门“啪嗒”弹开。
约莫十多分钟后,秦浩南去而復返,二话不说挥手放行。
“他是秦研究员的弟弟吧,这次是托刘署长的关係被提拔上来的?”江川若有所思道“嗯,自己人。”面对江川,丁以山自然不会隱瞒,“权力分割的一环而已,卫星城动工后,缓衝区的权力要还给理想派,让他们推行社区制,打造成中心城模式。以后就没缓衝区这说法了,只有外城和內城。”
说完,他踩下油门,忽然笑了,“不过我听说外城中心还没定下来,b-7区也在备选列表,有点意思。”
“啊?是程检查官的功劳?”江川愣了愣。
“有他的份,但更多是元老的意思。”丁以山吐了个烟圈,语气里带了点说不清的意味,“卫星城铺开后,三期以下的检查官没有特殊许可,这辈子都別想进中心城了,
嗯...三期也得被收回进入內城的权限,这就是进行权力交换的代价。”
“但有些人运气好啊,被元老瞩目,那真是想去哪就去哪,咱们拦都拦不住。”
“呢”
江川顿了顿,竟从丁以山语气里听出点酸溜溜的味道,不禁莞尔。
“当然,他要是一门心思的扑在卫星城建设,不管b-7区,那权限也就没了。”
“嗯,你別提醒,我想看看他的选择。”
“明白。”江川点头。
或许是內城终究不是检查站的主场,车辆驶入內城范围后,两人间的话明显少了许多。
小货车在纵横交错的街道里七拐八绕,很快停在了形似巨蛋的研究所前。
巨蛋左侧掛牌“感染源研究所”,右侧则是“幸福研究所”,皆由科技派掌管。
另外的联合兵工厂在內城另一头,由科技派和超凡派共同把持,形成內城独特的权力制衡格局。
“丁站长,您来了。”研究所门口的警卫亭里,走出一位头髮白的老者。
“老张,大晚上还麻烦你等我,实在过意不去。”丁以山推开车门,语气里带著难得的客气。
“哪里的话。”老者摆摆手,笑著吩咐警卫检查后舱,“我也是从检查站出来的,这种大事,可不能忘了本啊。”
江川也连忙下车,恭敬地頷首:“张叔,您气色看著有点差,最近降温,得注意防寒,”
“阿川有心了。”老者抽了抽鼻子,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显得和善又亲切,“嗨,老毛病了,今早起来就有点感冒。”
老者名叫张顺,放眼整个內城,都没人敢轻视,
论资格,他与初代站长程武同辈,年纪比丁以山还长几岁,今年已五十七岁,身材虽有些佝僂,鼻樑上架著厚厚的老镜,却是感染源研究所的五级研究员。
比秦峰的二级研究员高出整整三级,编制地位堪比检查站的五期检查官。
当年,张顺是被程武一手提拔起来的骨干,曾任检查站內设研究所的所长,常年扎根一线,专门研究应对感染源与感染体的办法。
只可惜,检查站终究还是太穷了,没有足够的经费支持研究。
最终隨著程武倒台离开,张顺也只能被迫解散检查站研究所,加入內城研究所。
这一晃,便是二十多年。
直到如今,丁以山若不是靠著站长身份,按辈分还得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张叔”。
“试卷都在这儿了。”丁以山拍了拍后舱,“劳烦你今晚安排超算跑完数据,重点標一下问路县以及周边的资源投入评估。”
“放心,都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