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微燮间,脑子里闪过的全是麻烦,派两人前去尚且要提防东西派系的矛盾滋生,
四人共处,怕是要直接在废墟里上演权力爭夺战。
这一点必须提前留意,等深层次评估结果出来,得召集核心成员好好商议一番。
再往下翻阅,选择开始变得五八门。
这一处、那一处,多则三五人,少则一两人,大多没什么特別值得留意的地方。
忽的,丁以山的目光顿住了,落在“大波镇”三个字上。
这里有三人选择,前两位都是三期检查官,他隨手便翻了过去,直到看到最后那个名字,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挑。
这小子,怎么选了这里?
作为所有备选地点中最靠近水系、甚至与临江支流直接接壤的镇子,大波镇的水患是明摆著的大麻烦。
带著流民去那里,头一件事就得跟旁边的白水河较劲,
可现在的包干是招募制,流民一听要去水边冒险,能有几人愿意跟看走?
换成那两个三期检查官,丁以山都觉得悬,更別提一个刚入职没多久的见习检查官:
他这么想著,从堆积的密封牛皮袋里,按侧沿標记找出了程野的答卷。
这些试卷今晚就得送进超算中心,由系统根据內置模型分析可行性,再生成第二轮考题。
若是首轮答卷被超算判定为“不合格”,便会直接筛掉。
不过最终决定权仍在他这个总站长手里,就算程野答得不尽如人意,单凭他是包干计划发起者这重身份,丁以山也打算让他出去试一试,权当人才培养。
只是那样的话,选址就由不得程野做主了,检查站会把他安插在最安全的区域,自由度要大打折扣。
旋开牛皮纸袋背面的线封口,里面的答卷沉甸甸的,显然写了不少內容。
丁以山没来由地生出几分期待,脑中不由闪过那天在办公室窗边的场景。
冷风刺骨,年轻人却热火张扬。
“外面有点冷,你们年轻人著的住。”
“好啊,就让我看看你这年轻人身子骨到底有多硬!”
抽出答卷,只一眼,丁以山便忍不住扬了扬眉头。
好工整的卷面。
其他人的答卷,或是有错漏后在旁边涂改,或是临时用括號补加段落,虽不影响阅读,终究显得杂乱。
可程野的答卷,竟乾净得像列印出来的一般,没有任何刪改痕跡,连字跡都透著一股沉稳劲,笔锋起落间,看不到半分年轻人的毛躁。
他不由得端正了坐姿,扶了扶老镜,开始仔细翻阅。
果然,前半部分就异常出彩,由简及深地陈述了选择大波镇的理由,条理清晰地罗列了此地的独特优势与明显劣势。
但这些並未让丁以山感到意外,即便看到程野精准点出水患隱患,他的神色也依旧平静。
能提出包干理论,还敢当面指出他考虑不周的年轻人,显然不能用“见习检查官”的標准来衡量。
甚至直到今天,丁以山也没完全摸透,程野的知识储备究竟深到何种程度,內城给的资料完全就是一坨狗屎。
“明白水患,却还是敢选在这里,要么是纸上谈兵,盲目自信惯了。”
“要么就是.”
他加快了翻阅速度,略过中间长的各项建设措施。
那些虽然都是重点,却不是他此刻最关注的。
他迫切想看到的,是程野针对大波镇水患给出的防治方案。
然而翻到这一部分,丁以山只看了几行,神色便猛地变得怪异起来。
视线聚焦处,一行行字跡清晰跃入眼帘:
“大波镇的水患难题,癥结不在於单纯的河道疏浚,而在於未能將水系资源转化为可持续的经济动能。治理河岸本就是场持久战,需要源源不断的资金活水,若仅依赖幸福城的拨款,不仅会让治理沦为短期突击式工程,更会拖慢卫星城建设的脚步。”
“根据资料显示,临江及白水河支流有著极为充足的水產资源,具体表现为..:”
“因此,建设大波卫星城的第一要点,就在於对白水河资源的发掘...以渔养水,以水促產,形成『治水→捕鱼→创收→再治水』的良性循环...”
不想著怎么堵水、疏河,反倒研究起怎么捕鱼赚钱?
丁以山看得直乐,嘴角忍不住勾起笑意,果然是年轻人,想法里带著股不一样的闯劲由於石省不產作物,所有食物资源都极度依赖外部进口。
因此大型聚集地寥寥无几,多是依附超级庇护城的中小型聚落。
而无论是奔腾的临江主脉,还是大波镇旁的白水河支流,水里的鱼虾从未被过度捕捞过。
为什么?
有两个极其现实的原因。
其一,水下的危险远超陆地。
潜伏在河底的变异生物,比陆地上的同类凶猛数倍,水系感染源的诡异程度更是让人防不胜防,连血龙军团內的精锐都不愿轻易涉足临江周边。
更麻烦的是,水系感染源的活动范围极广,今天刚清剿乾净一片水域,明天就可能有新的顺著水流涌来。
除非临江上下游的所有聚集地、庇护城联合起来每日清剿,但那可能吗?
所以,没人愿意沾水边的烂摊子,哪怕是超凡者也避之不及。
因为一旦接手,就意味著天天要应对新风险,一天鬆懈,就得担责任。
其二,收益比太低。
无论做什么事,废土上的人都得算一笔生存帐。
对幸福城而言,与其耗费人力物力去水边捕鱼,不如集中精力扩建工厂、开採矿產,
用工业品与其他庇护城、聚集地交易,换来的营养浆原料更稳定。
对中小型聚集地来说,捕鱼的核心目的是填饱肚子,可石省最不缺的就是地下资源。
铁矿、煤矿、稀土矿、特殊矿...超凡诅咒虽然剥夺了植物的特质,可这些特质並没有凭空消失,而是融入到了土地內的其他物质內。
隨便挖点什么,都能轻鬆换得足够的食物,何必冒著生命风险去水里討生活?
因此,废土上並非没有渔民,但石省、幸福城周边却极为罕见。
以至於到了今天,除非特意提及,否则根本没人想到这一茬。
想到这,丁以山拆开另外两份三期检查官的答卷,仔细翻阅起来。
果不其然,两人虽都提及治理水患,却绝口未提捕鱼相关的设想,更没想过从水里“
捞钱”反哺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