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宴问道:“赵大叔,你只是负责收的,他不交你为什么不通报上级?”
赵志立苦着脸道:“通报了也是骂咱,市里的领导还能去他家抢不成?更别说市里给的指标,今年要收八十万吨粮食,单我们村就人均要交六百斤粮食。”
不是他想收多,赵志立每年都盼着少收一些,可大环境不允许。
一旁赵婶子也抱怨道:“今年大雨来得太早了,收成不太好,还要按往年来算。收成好的时候多收,不好的时候怎么就不能少收呢?”
“干脆我们也学那老赖,也不交了……”
最后一句声音明显压得很低。
赵志立顿时怒骂道:“胡闹!大家都不交公粮,那国家怎么办?灾后重建可全靠咱们农民,你以为现在的日子是白来的吗?”
“要不是有国家在,咱们不会比那些邦民好多少。”
听到这句话,林知宴微微一愣,她很难想象觉悟这么高的话,能出自一个农民嘴里。
而不是那些高谈阔论的社会精英,比如自己。
林知宴摆正姿态,又询问了一些问题。
比如年收入,一个农村家庭年收入是三万块,算上买种子化肥的钱,收成不好的时候一年还要倒欠银行几千块。
早期大灾变刚刚结束那几年,基本都是自己挨饿也要把公粮先交上去。
“您不觉得这过的太苦吗?”
林知宴已经用上敬语。
赵志立被晒得黑黝黝的脸露出笑容,道:“你别看咱们抱怨,但大家都知道联邦难处,该交的粮不会少的。”
“日子苦一些,挺一挺都能过去,哪一天国家反攻回去日子又好起来了。”
林知宴彻底沉默了,陆小桐也收敛起了刚来时的天真烂漫。
她们是第一次,实际接触神州农民,这个已经屹立于这片古老大地数千年的群体。
在人类农耕文明史上,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族群能比得上他们。
在人类文明消退的时代,是作为主要兵源的千万农民子弟守住了山河。在大灾变后的时代,是七亿神州农民承受了社会转型的阵痛。
华族比其他族群高人一等,是他们实质上在方方面面维系住了整个文明。
实际上,大多数华族农民生活称不上‘上民’。
林知宴不由得想起了刘瀚文时常挂着嘴巴的话:从大灾变至今,坚守派从来都是地里的农民,而不是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东西。
赵志立见气氛不对,赶紧转移话题,道:“而且我们也不算多么苦,你看那些邦民年年都有人饿死。平时播种和收割粮食,政府也都会派邦民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