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枢密院拿出了让胜捷军和环庆军分头出外开镇的章程来,这正是蔡京所喜闻乐见的。
因为他已经瞧出,必须防备女真南下了,这两个是难得的还有一战之力的兵马。
由他们为骨干,训练出河北、河东兵马,才是最紧要的。
不然女真鞑子来了,打破了河东、河北,汴梁就危险了。
都城被围,是谁也承担不起的责任。
所以这两军出镇之事,蔡京也是竭力推动,但有所请,无不照准。
赵佶也不傻,也明白此事的重要,但是他依然是忍不住抠钱来给自己。
为此还召王禀入对过几次,问他需要多少财计,能不能挡住女真南下。
王禀态度有些含糊,深以自己不能承担燕地和河北防务为忱,赵佶也没当回事,放你王禀出外当方面重任,还没有路帅在你头上牵制,如此已经是殊恩,谦退表示一下,也是正常。
女真鞑子就一定会南下?海上之盟还放在那里呢。
就算南下,很大可能就是烧杀抢掠一番,饱足之后,自然远遁,异族千年以来,不都是这个德行么。
放王禀和胜捷军、环庆军在那里,已经算是有足够防备了。
童贯在一旁听着,暗暗庆幸,自己如今不主持燕地事宜了,不然这烂摊子就是扣在自己的头上。
蔡京啊蔡京,这官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你都六次拜相了,大宋前所未有之事,怎么还贪恋权位不知身退呢。
你如今遭的这罪,都是你应得的,是你贪恋权位的报应。
眼看蔡京就是咬紧牙关不松口,赵佶气急败坏,转头看向童贯。
他伸了伸手,童贯赶紧凑上前,弯着腰道:“官家,有什么吩咐?”
“陈绍的商队,如今好生兴旺,听说日进斗金。”
童贯听到陈绍这两个字就头疼,要是一般人在他面前提,童贯早就拂袖而去了。
不过既然是皇帝,他只好点头道:“陈绍手下有盐州和宥州的青白盐、光这一项,就占了夏贼以前财计的一半。他还和女真人交易,如今又打开了西域商道,确实是富可敌国。”
童贯不动声色地给皇帝上眼药,蔡京在一旁,听得连连皱眉。
如今必须要稳住陈绍,你童贯不知道么?你要做什么?
好在赵佶虽然昏庸无道,却不傻,他也知道此时陈绍正处在一个很危险的阶段。
稍微碰一下,就有可能会造反。
但他还是忍不住,低声道:“陈绍是你一手提拔的,你派人去问问,能不能多抽一些商税,实在不行,你自己跑一趟。”
童贯顿时感觉嘴里发苦,干咽了口唾沫。
陈绍是自己提拔的不假,可那就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呐!
虽然对陈绍诸多不满,但是童贯倒也不太担心,他比蔡京要更了解陈绍一点。
自己就算去了,陈绍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多半还会客客气气接待一番。
而且他大概率也不会在最近造反,甚至,他本人才是那个压制西北造反的人。
从自己伐辽时候,陈绍不断来信,就可以看出,他身上是有些忧国忧民的品德在的。
童贯在西北抚边二十年,西北夏贼土地上的人,对大宋有多抵触,他再清楚不过。
“官家放心,老奴马上去办。”
赵佶大喜,还是自己的家奴听话。蔡京再怎么拜相,那也是士大夫,不会和自己一条心的。
——
耶律延禧逃亡阴山,以为自己已经必死,整日里以泪洗面,喝的醉醺醺的。
可是女真人突然停止了进攻。
宣和五年,九月。
完颜阿骨打急诏完颜吴乞买,女真宗室几百人,都放下所有的事,奔往阿骨打所在的“部堵泺西行宫”。
二十八日,完颜阿骨打彻底咽气,时年五十六岁,根据他的遗诏,完颜吴乞买即皇位。
同月,阿骨打的棺椁被运送回上京,葬于宫城西南,完颜吴乞买下令建宁神殿。
整个女真建立的金国,在九月末和十月,就跟停滞了一样。
老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威望实在是太高了,他这一死,对女真人的影响很大。
但同时,也给了很多势力,一个喘息的机会。
平州的张觉、奚国皇帝萧干、辽天祚帝耶律延禧、正在玩命往西逃的耶律大石,都因此过了一个月安稳日子。
唯有一处是例外。
那就是自己请命驻守在西南的完颜拔离速。
他快速地拉拢了克烈部和塔塔尔部,两个部落本来就时不时要去攻伐其他部落。
听到有金国的支持,还有钱赚,甚至有草原最最宝贵的铁器作为奖励。
两个部落铆足了劲,开始进攻其他部落,以前要杀掉的俘虏,如今一股脑运到女真人手里。
真拿到赏赐之后,两个部落马上宣布为完颜拔离速效忠。
轰轰烈烈的草原捕奴,在秋天开始了。
黑水镇早就做好了准备工作,两边的合作,女真高层那边暂时还不知道。
老皇帝完颜阿骨打死了,留下的权力真空,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角逐瓜分。
这段时间,他们暂时顾不上其他,西边的战局,暂时由完颜娄室负责。
完颜拔离速虽然功劳没有完颜娄室大,但地位却差不多,所以他根本不怕娄室。
完颜娄室也没有注意到他,毕竟草原这边实在是太空旷了,谁也不知道在这里,完颜拔离速又开展了一套业务。
而且已经开始赚钱了——
王禀彻底无语了。
朝廷让他来镇守河东、河北,本来就是个苦差事,如今已经一个多月了,竟然还没有拨款项下来。
自己带着环庆军的残兵,在河东驻守,天天都能听到手下的抱怨。
正在他在帐中闷坐时候,节堂外突然响起脚步声一名亲卫匆匆而入,高喊道:“环庆军副都总管马将主来拜!”
王禀站起身来,对于马扩这个副手,他还是很尊重的。
马扩的履历足够光鲜,是难得的全能人才,能留住他在自己身边,对王禀来说,算是难得的一件好事。
马扩一身便装,走入环庆军驻所的节堂之内。
他的脸色极是郁郁,比王禀还难看,仿佛有什么心事沉甸甸的压着。
王禀军中地位远高过其他人,按照军中礼节,谁见了他都得行礼。
马扩进来之后,却是一屁股坐下,不过沉着一张脸的王禀也没有半点计较的意思。
两个倒霉蛋一句话也不说,就好像说了千言万语。
很明显,马扩这次去京城讨要军资,又是无果而回。
王禀的官路倒是很顺畅,他的身份又提高了一层,都以武臣身份充一路安抚使了,还加了节度使衔。
大宋能超过他的武将,最多不过寥寥二三人,除了老种之外,就是小种、陈绍,也不过就是和王禀并肩。
其他官职这么大的,就都是文官出身了,比如在燕山府的王安中。
终于,马扩和王禀一起抬起头来,四目对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将话题从哪里说起。
最后还是王禀看了马扩一眼,马扩才勉强一笑:“此番去到汴梁城里,几次要见官家,都不得见.蔡相也无缘一见,倒是童宣帅,被我截住了几次。
我求他念在以前的情分上,千万要在官家跟前美言几句,可惜他也是爱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