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都是现成的,天上只有一个太阳,地下只有一个君王!我这是在讨平叛逆!尊王攘夷!
平知盛也只能按照预备好的说法强自回答:「皇帝陛下,我日本国与大汉并无藩属关系,乃是分立两国,我国君王,自然能有上皇之称。」
石琚勃然作色,刚要一撩袍裾,出列呵斥,却被刘淮挥手制止。
「平卿既然有这种说法,那我倒也不好追究此事了,毕竟谁关起门来还没个齐天大圣的野望呢?我也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而怪罪于倭国国主。」
平知盛刚松了口气,却听到刘淮继续说道:「但这样一来,我这里却又有两个说法。」
「其一乃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今我的臣子想要为大汉统一四方,我对此只能鼓励支持,却不能反对,否则又如何做得天下之主?」
平知盛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刘淮却是言语不停:「其二则是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尔等倭国百姓,无礼仪服饰,无安居乐业,无姓名文字,生民如受倒悬之苦。
当以霸道救万姓之焦熬,以王道教化化外之民,如此,方才能使天下真正安定,海疆真正平息,你觉得如何?」
还能如何?
刘淮这个中原皇帝都开始否认倭国的立国正当性了,还能如何?
平知盛抖如筛糠:「外臣……外臣不能服……」
他的汉话的确不好,只说了一句,就开始用日语叽里呱啦的大声嘶吼起来,似乎在据理力争。
「不服就不服吧。」刘淮一挥手,自有甲士上前,将平知盛摁住:「拖下去,先关起来,待倭国之事有个结果之后,再与他分说。」
眼见着平知盛被甲士犹如提小鸡崽子般提了出去,金敦中终于坚持不住所谓的国格,同样跪倒在地,叩首说道:「外臣乃是高丽国枢密院左承宣金敦中,奉我家国主之命,前来恭贺皇帝陛下灭亡金国,立不世之功业!请求陛下敕封我国国王与太子!」
刘淮点头:「总算没再来一个天皇,起来说话吧。」
金敦中额头汗水沁出:「我高丽国历来是中原属国,久沐天朝王化,与倭国那些化外蛮夷自然是不同的。」
「久沐王化?这我却是不信的。」刘淮的笑容在金敦中眼中犹如恶鬼扑面:「如果真的如此,高丽为何不在我与蛮夷厮杀时出兵助战呢?而且还曾经向辽金俯首称臣,春秋大义,尊王攘夷都不懂,又说什幺王化?」
金敦中再次噗通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非是我高丽国不想为中原皇帝出兵,实在是国小力微,稍不注意就有倾覆之忧。我国兵力贫弱,武人懦弱,之前与金贼数度交锋,皆是落败,实在是不能为也不敢为。」
刘淮再次点头,似乎被说服了,顿了片刻之后方才出言:「你唤作金敦中是吗?你的父亲,是否就是高丽国一代名相金富轼?」
金敦中心下更加拔凉,只是叩首说道:「正是家父。」
果真,下一刻刘淮就说起了金富轼:「我听闻过令尊的一件事,当日他率领使团往宋国朝贡,中途知道了靖康之变,立即折回到辽阳府,向金主完颜吴乞买恭贺称臣,恭祝金国擒获二圣,可有此事?」
金敦中被吓得肝颤,不敢不答:「确有此事。」
刚刚说完,金敦中就福至心灵:「先臣当日要为国家大政向宋国朝贡,却对太上道君皇帝颇不以为然,只觉得此人乃是如桀纣一般的昏君。
他的两个儿子赵桓与赵构也是如此,因此当日先臣没有过多愤怒。所谓『君为臣纲,君无道,臣投他国』,我高丽国作为臣子,也的确有颇多难处。」
大汉君臣齐齐一愣,没想到金敦中还能临时借用孟子思想搞出个顺口溜来。
但是所有人一时间也不好反驳,因为打击宋国的正统性乃是大汉的军政大略,如今这个高丽槌子倒也算是歪打正着。
刘淮直接笑出声来,随后叹了口气:「我自然知道赵佶那厮乃是周幽商纣一般的人物,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好感。
不过正如同镐京被犬戎攻破之后,华夏诸侯群起而讨之一般。赵佶可以死在汉人英雄手里,可以被农民起义军点了天灯,但死在女真人手里算怎幺回事?
更何况金贼入侵中原,杀戮无数,金富轼难道只因为赵佶受辱而觉得痛快,而不因为天朝上民被蛮夷杀戮掳掠而感到愤怒吗?」
金敦中根本没想到这个角度,大脑当即宕机。
刘淮却没有抓着这个议题穷追猛打:「今日我倒也不想翻这些往事,而想要问一下高丽国的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