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十日之后,也就是洪武二年,绍兴三十七年的正月十三日,钱端礼就在亲朋故旧的一路协助之下,从扬州一路逃到了福建路,堪称一日千里。
直到这时候,史浩方才得知了讯息,并且当场呆住了。
古人云: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这钱端礼的速度竟然这幺快,福建路是派来黄鹤来接他了吗?
如果在平日,割据派的首脑人物被这幺对待,虽然也会起政潮,却也不会闹出什幺大乱子。
但在如今的情形下,钱端礼的弃官而逃迅速引起了江南官员的恐慌,原本稍稍得到遏制的恶劣谣言再次蜂起,而且有越传越离谱的趋势。到最后直接开始影响临安府的经济了。
原本因为迁都停止而飞涨的临安府地价又来了个急刹车,并且开始悄悄回落。
至于物价更是一时间飞涨,逼得史浩不得不打开府库来抑制粮价。
与此同时,政变与两淮大军覆灭所造成的政治动荡终于传导到了地方上。弹劾奏疏犹如雪片一样飞过来。
然而,在极大的思想混乱之下,宋国的官员与大儒竟连敌人是谁都无法确认,赵构、赵眘、虞允文、史浩、杨沂中、陆游乃至于刘淮,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框架中似乎谁都错了,个个堪称大逆不道,却又似乎人人都有些道理。
哪怕最离谱的赵构,也终究占据着一个父亲的身份。
而理论上为宋国叛将的刘淮,则是干脆有着统一天下的大义。
虽然依旧没人造反,然而宋国整个官僚系统迅速变得迟滞起来,有些原本诚恳勤勉的官员变得整日颓唐,天天置酒高歌,放浪形骸。
只能说魏晋南北朝儒家世界观崩溃后的行状又在宋国重演了。
当然,如今处江湖之远的西府大相公钱端礼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这厮一路逃到了泉州,并寻到了好友王十朋。
这名当朝侍御史、主战派骨干在一月之前,刚刚因为弹劾史浩怀奸、误国等八大罪状,被赵构贬到泉州当知州,如今又碰到这幺一档子事,立即变得有些萎靡不振。
「龟龄。」钱端礼见状,浑身都有些发软:「你我相交多年,可万万不能见死不救啊!」
王十朋眼神有些失焦,看着自己被握住的双手,半晌后方才喃喃说道:「两淮……两淮大军果真是……全都没了?」
钱端礼艰难点头:「正是如此,算上民夫,十万大军渡过淮河,回来的不到一万……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