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凯旋回京群丑弹指灭,孝陵易帜老将

“浙江名士屠隆,带老夫参加南京《东园诗会》。屠隆此人比较敬重武将,诗会上作《长铗歌》赞老夫曰:横槊血凝鞘,犹胜簪笔妖。”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却是惹恼了文臣陈有年。陈有年一点面子都不给,当众说老夫是粗鄙武人,没有资格参加诗会。此人当场作诗辱骂老夫:铠甲犹带塞尘腥,奚奴解诗不解兵。强将血刃换毛锥,笑煞江左白眉生!”

“你们听听,咱们武人在边塞杀敌报国,在他们眼里居然如此不堪!”

“老夫怒极,当众挥毫写诗回击:血铸雄关百万字,何劳腐儒判高低!”

“然后令士兵列阵击盾诵诗,声震秦淮。结果,他们又诬蔑老夫‘跋扈无礼’。”

“陈有年这首诗,老夫至今都记忆犹新。老夫不是个心胸狭窄之人,可是陈有年这首诗,老夫记了二十年!”

“你们可知为何?因为这首诗,骂的不仅仅是老夫!骂的是全天下的将士!”

“老夫经此一事,彻底看清了文臣们的嘴脸。即便我们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能写诗著书、能熟读经史,我们在他们看来仍是粗鄙武夫!永远上不来台面!仿佛只要当了武人就是下贱,就天生低了他们一等!甚至就连文才不如老夫的文人,也能理直气壮的看不起老夫!这还有天理吗?”

诸将听到这里,想起自己平时遭受文臣侮辱、奚落、轻视的遭遇,都是感同身受,愤恨不已。遥想当年戚帅在诗会上挥毫反击陈有年,不禁都是心中快意。

李如柏深有感触的说道:“家父为国征战数十年,得以侥幸封伯。可他堂堂总兵伯爵,麾下十万大军,却仍然被七品巡按当众呵斥,脸面无存。”

“大帅!”刘綎说道,“末将也曾被知县训斥,好生窝火,却是敢怒不敢言。稚虎先生既然说今后文武平等,那我等以后就不用在文臣面前唯唯诺诺了!”

“对!”麻贵说道,“不用再看文臣脸色!光凭这一条,就值得我们弃暗投明!”

戚继光道:“摄政说,朝中文臣有内阁,武臣就要有大都督府。他已经恢复大都督府,和内阁平级。以后我等武人,入了大都督府,就位同宰相!甚至,武人也有资格入阁!这就是古代的出将入相!”

诸将闻言,更是感到惊喜,觉得越来越有盼头了。

萧如薰却是心细,忍不住问道:“大帅,这世间很多事,无非是此消彼长。太傅要推行文武平等,尊卑只论官品,对咱们武将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也有利于恢复我华夏尚武古风。可是…文官们焉能甘心?”

“他们掌握朝中和地方权柄,若是不甘心武将和他们分庭抗礼,势必联合反对…”

“反对又如何?”戚继光冷笑,“眼下,南京就有人暗中反抗摄政,意图趁着摄政祭祀孝陵时,搞什么清君侧。摄政就在等他们自己跳出来。如今,差不多也是时候了。”

李如柏问道:“眼下我们是要去南京帮太傅平乱,还是留在镇江城待命?”

“不急。”戚继光早就定计,“先驻扎镇江城,你们各自好好统御部众,只等太傅台命和皇帝圣旨。若能恰逢其会,当然再好不过。”

“还有,封锁消息,不得传出镇江城!府衙所有官吏,全部看押起来!”

“谨遵将令!”

戚继光刚吩咐完,侄儿戚金就身披雪的进入大堂,“叔帅,外面下雪了,这雪说下就下。之前还是阴晴不定,眼下突然就寒冷起来。”

“这江南的雪天,冷的和北地不一样,竟似更难受些。说是北方更冷,可这里冷的有些邪门。”

戚金这是第一次来江南,很不适应江南的雪天。

戚继光笑道:“江南虽然没有北地更冷,可是更潮湿,北人很不习惯,冷都冷的与众不同。你们习惯就好了。”

诸将此时才发现,天气突然就冷了起来,身上的甲衣格外寒凉。

老将出门,只见门口地上的血迹,已经被雪遮掩。抬头一看,入眼便是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

虽然过几天就是寒冬腊月,此时下雪毫不稀奇,可是看这架势,难保年底没有雪灾,起码也是多雪之年。

江南的雪季到了。

衙门口的很多亲兵,都是跺脚哈气的瑟缩着。他们大多数都是北人,很不习惯这潮湿阴冷的江南雪季。

戚继光道:“传令,立刻发放衣!军需官!今日天黑前,将士必须穿上衣。”

参与后勤的戚报国走过来,脸色阴沉的低声道:

“父帅,衣有问题。孩儿之前发现,衣很多都是多年的朽,保暖差。价值八钱银子每件的袄,怕是不值三钱,每件最少贪了五钱。军中共有新袄近二十万件,光袄一项就贪墨了十万两,他们真是什么钱都敢沾手…”

戚继光的神情如同此时的雪天,冷然说道:

“老夫知道,可老夫没有办法。这是北朝户部、工部、兵部一起办的差事。何止是袄?就连火药、盔甲都有问题。你爹无能为力,只能当做不知道。”

戚报国道:“可是这袄很不保暖,军中又没有木炭石炭取暖,将士们八成都是北人,怕是会发风寒症…”

戚继光道:“老夫也没有料到,雪季来的这么快。此事暂时不要声张,以免动摇军心。袄发下去,总比没有强。先对付一阵,老夫立刻问稚虎要新衣!”

众将得知衣之事,都是脸色难看。甚至有人破口大骂。

戚继光正要安慰诸将,忽然一个亲卫过来禀报道:“戚帅,我家夫人派了车队,早就等候在城西山下了。”

此人不是真正的亲卫,而是居中联络的一个虎牙特务。

“哦?”戚继光神色微喜,“采薇是送来了衣?”

那特务笑道:“戚帅真是神机妙算。我家夫人送来了十几万件衣,还有石炭两万石。夫人知道,北朝一定会糊弄将士御寒衣物。”

“除此之外,还有药品、奶、肉干、防冻油等物。”

戚继光忍不住哈哈大笑,环视众将道:“你们听见了吧?什么是关爱将士?这就是关爱将士!”

“摄政夫人,早就想过你们的难处!”

“大明的希望在哪里?在南不在北!”

诸将闻言,都是额手称庆。

那特务又道:“戚帅,我家夫人有亲笔信在此。”

说完取出一封信,恭谨的呈上。

戚继光打开一看,浓眉一轩,随即朗然笑道:“明日大早,老夫亲率两万骑兵去南京!诸军仍然暂驻镇江城!”

“摄政已经大胜归来,快到南京了!老夫亲自去迎接!”

…………

就在戚继光驻扎镇江的第二天下午,朱寅也率领军压着三万爨家战俘,来到了南京城南的外城下。

近一个月的行军,终于从四川回到京师了。

朱寅率军从凤台门进入外城,来到雨台之东的大教场,等候徐渭率领百官出城迎接。

大雪纷飞之中,摄政太傅端坐马上,望着巍峨的南京城,身后是两万大军、三万战俘,气势雄浑。

朱寅再望向钟山的方向,但见风雪苍茫一片,天地悠悠。

朱寅披着狐裘大氅,听着雨台上报国寺的钟声,脸上的雪融化成水滴。

南京城,忽然就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紧接着咚咚的钟鼓声就一起敲响,然后正前方的正阳门大开,大群仪仗和官员在音乐声中,排着整齐的队伍而来。

雪幕之中,但见一辆明黄色的玉辂显得十分醒目,竟是皇帝的卤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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