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朱寅托孤,当然是相信朱寅的人品。
张凤翼?朱寅微微一怔。难道是崇祯时期的兵部尚书张凤翼?那个张凤翼也是保定人啊。
朱寅也没想到,张鲸居然向自己托孤,难道自己的人格魅力到了这种地步?连张鲸这种人都难以怯魅了?此人之行事,当真不循常理啊。
徐渭也有点意外,可还是给了朱寅一个眼风,示意他答应。
朱寅心中有数,随即答应道:“承蒙张公信赖,若将来真有不忍言之事,在下必然尽量而为,努力周全。”
张鲸点头,语气感叹的说道:“都说稚虎先生人品贵重,雅量高致,果真如此啊。只可惜不能志同道合。”
“这杯酒,俺敬你了。”
朱寅趁机说道:“在下也有一个不情之请。听闻皇长子深居冷宫,等同幽禁。在下…”
张鲸微微皱眉,雁眼一眯的说道:“你想见见皇长子?”
朱寅喟然道:“张公,师徒之情犹如父子。在下忝为皇长子之师,苦心教导数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下并无非分之想,只想见见皇长子,也让朝中关心他的人放心,绝了那些无中生有的猜测。”
张鲸稍作思量便一点头,“好,俺就答应你。以后只要俺在朝,许你每隔三月,见一次皇长子,也让那些胡乱猜疑的臣民放心。你去朝鲜之前,就可见上一面。”
朱寅举杯谢道:“那就多谢张公了。”
他想见朱常洛,可不仅仅是有情有义,还因为要强化对皇长子的影响力,同时巩固自己皇长子老师的人设,捞取政治声望。
张鲸又对徐渭笑道:“文长先生,故人和敌人,只差一笔。你我相识多年,这一笔是加还是减,就看先生自己。”
徐渭目光幽邃,“海卿兄言重了。这一笔重逾千钧,在下年高胆怯,已经无力…加上这一笔了。”
张鲸举杯:“俺敬你!”
朱寅又道:“国本之争上,我和张公政见不同。可在军国大事上,我相信和张公一定…英雄所见略同!”
“哈哈!”张鲸飒然而笑,“你又有何事?只管说来。”
朱寅沉声道:“大明出兵朝鲜,不让倭寇进入辽东,保的可不仅仅是大明,还有女真诸部。”
“可是日军在朝鲜如今有二十万大军,可谓歇斯底里,志在必得。王师之前屡战屡败,士气沮丧,朝廷要增调多少兵马,费多少钱粮,才能制侵凌?辽东镇,已经残了。”
张鲸立刻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同意努尔哈赤的奏请,允许建州女真出兵助战?”
朱寅点头道:“正是如此!既然努尔哈赤有心替朝廷效力,为何朝廷不准奏?让他出兵一万,可节省朝廷多少兵马钱粮?”
张鲸沉吟道:“之前,是朝鲜王不肯,哭诉说女真人去了朝鲜,必定为祸万端,实乃引狼入室。”
朱寅冷笑道:“可是朝鲜快要亡国了!倭寇在朝鲜大肆屠杀,死伤何止百万?都这个份上了,朝鲜王还不同意?大明天朝,何必在乎他的意见?”
张鲸思索一会儿,终于颔首道:“好,俺答应你,劝皇上准努尔哈赤奏请,调建州兵一万,受新任朝鲜经略使节制。”
说到这里,他眉头一皱,“不过…调走建州部一万兵马,建州部就空虚了,若是叶赫等部趁虚而入,吞并了建州部坐大…”
朱寅端详着张鲸的脸,“的确如此,那么张公以为,该如何应对呢?”
张鲸雁眼一眯,“那就连叶赫等部,一起调!刚好借这个机会试探试探,谁忠于大明,谁对大明有异心,谁听话,谁不听话!”
“调建州兵一万、叶赫等部一共出兵两万。如此一来,女真诸部也就安生了。叶赫等部要是不愿出兵,哼哼。”
朱寅暗自给张鲸点了个赞,因为这也是他的意思,他就是要引导张鲸自己说出这个办法。
“张公妙策!”朱寅给张鲸倒了一杯酒,“如此一来,朝廷多了三万虎狼之师,辽东也能长治久安啊。”
张鲸却是微微一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最好是女真人和倭寇相互消耗。你去了朝鲜,可不要太过相信鞑子。”
双方在一壶茶几杯酒之间,就心照不宣的达成了交易,也就没有必要再啰嗦了。
此时月已中天,张鲸又喝了两杯酒,就先行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