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望即便很有城府,此时也气的枝乱颤。
宋偈,我要杀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人!
可其实她冤枉宋偈了。
作为郑氏的心腹幕僚,宋偈並不是主动背叛她,而是被她身边的虎牙特务,抓住把柄暗中威胁,逼迫之下反水背刺,亲笔写出一份所谓“善意提醒”的书信。
至此,宋偶也只能死心塌地的为特务服务。
郑国望此时恨不得夺过书信,看个究竟!
郝运来也眼皮子直跳。平心而论,他並不想弹劾朱寅,怎么说他也是朱寅的老乡,没打算完全撕破脸。
可是郑氏差遣,为了仕途前程,他也不敢违背,只能跟著郑国望一起弹劾。
若是弹劾失败,遭到反噬,自己还能升任吏部郎中么?
昨天晚上还对爱妻说,她很快就能成为印君(吏部郎中)夫人啊。
朱寅站起来走到李世达面前,將书信交给李世达,继续说道:
“这位郑氏幕僚,名叫宋偈,也是举人出身。郑氏兄弟的奏疏,多是出自他手,笔跡可以对应。”
“若是大司宪怀疑这封书信的真偽,可在內阁大库查阅郑国泰、郑国望之前的奏疏对照笔跡一查便知。”
朱寅有点痛心疾首,“下官早在大半月前,就收到了这封提醒的密信。可下官將信將疑,不愿意相信郑御史会在其兄郑国泰指使下,捏造莫须有的罪名,顛倒黑白的弹劾下官。”
“再说,下官和郑御史、郝御史一起在西北平叛,也算生死与共的袍泽了,沙场之上力同心,共襄王事,即便不是挚爱亲朋,也是同志同道。所以,下官顾念情面,没有立刻交出这封密信。”
朱寅嘆息一声,“下官打算,只要郑御史没有弹劾下官,下官就当没有收到这封密信,既是周全同僚之谊,也不让宋偈遭郑家记恨。”
“可是谁知,郑御史果然如信中所写,在其兄指使之下,唆使同党郝运来,递交了弹劾下官的奏本。今日下官被逼无奈,才交上这封密信,一证自身清白,二诛对方之心。”
“若非宋偈一身正气,下官今日有口难辨啊。下官年仅十五,可经此一事,对仕途已经有点心灰意冷了。唉,为国做事,何其难也,何其难也!”
少年说到这里,神色居然有点悲凉,萧瑟之意一如殿外的秋意。
眾官员看到这一幕,不禁都有点动容。
这封信,看样子应该不是假的!
朱寅果然不能以其年少而轻视之,反手一招就將弹劾他的人逼到死角啊。
厉害!
沈一贯微微一笑,弹弹自己的帽子,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
王锡爵却是面沉如水,眯著眼睛盯著李世达手里的信。
“你!你少悍悍作態!”郑国望气的胸脯差点缠不住了,柳眉倒竖的怒视朱寅。
“朱少司马!你拿出这封不知真假的信,就信口开河的凭空捏造么?本官弹劾你是职责所在,並非受到家兄指使!”
受到亲朋指使弹劾大臣,无论有理无理,本身就是罪过,她怎么能承认?
郝运来腿肚子直打哆嗦,只觉眾人看他的目光像鉤子一样,顿时一身冷汗,他也只能硬著头皮说道:
“大司宪明鑑!诸位相公明鑑!下官弹劾朱少司马,確属一片公心,绝非受人指使啊!”
“下官和朱少司马还是江寧同乡,南雍同窗,乡试同年,会试同年,私交甚好,怎会因为受人指使弹劾他?下官是见他確有过错,不敢因私交而坏国法,这才出於职守、履行职责!”
“好了!”礼部尚书罗万化断喝一声,“这是文华殿廷议!不是市井爭执之所,礼仪体统何在?退下!”
郑国望和郝运来身子一颤,不敢再爭辩,只能忍气吞声的闭嘴。
郑氏党羽们也若寒蝉。
正在看信的李世达抬起头来,冷冷扫了郑国望和郝运来一眼,缓缓说道:“大司寇,
请你和大廷尉看看这封信吧。”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一起看完这封信,都是一起点头。
“元辅,三位阁老,要看看这封信么?此信內容,確如朱少司马所言。”
王锡爵微嘆一声,摇头道:“不看了。那就去文渊阁大库查对笔跡吧。”
沈一贯等三人也摇头,“不看了,先去大库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