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嘆息一声,“他们立朕为天命皇帝,尊朕为天命汗,可朕哪里有这个福分?也只能得过且过,活一天算一天。”
他虽然整日担心受怕,可又喜欢自称为朕。每天见到称自己为陛下、皇上的人,他心中又说不出的舒坦欢喜。
上月登基大典之时,万千人一起叩拜,自己冠冕堂皇的端坐受贺,那情形仍然记忆犹新,每每思及都是回味无穷。
唉,要是这个皇帝能一直当下去该多好,哪怕没有实权也心满意足了。
肃王放下酒杯,满脸横肉的肥脸上露出諂媚之色,煞有其事的说道:
“陛下有忠臣良將效力,十方將士用命,数百万人拥戴,有何惧哉?凉州自古是英雄用武之地,进可攻退可守,未免不是霸业之基啊。皇兄天命眷顾,福运恢弘,祖宗护佑,
王图霸业唾手可得,应该高兴才是啊。”
他手中的摺扇一指东方:“万历小儿十岁继位,贪財好色,忠奸不分,哪里有丝毫明君气象?我大明在他手里,迟早有亡国之危。幸好皇兄拨乱反正,克承大统,胤续祖业,
大明遂有涅之日。”
天命帝听了肃王的话,心情不禁好了很多,也有了三分醉意。他挥著手中的玉如意,
轻轻敲打果盘中的冰块,语气期待的问道:
“肃王弟,朕年號天命,真的有天命么?”
说完目光烁烁的看著肃王,身上多了一股力量。
“如何没有?”肃王正色道,“想想那朱棣,当年只是燕王,却以八百人起兵,结果还不是打到南京,硬生生的篡位了?”
“他这一支干的好也就罢了。可他和他的子孙是怎么干的?没一个成器!好端端的大明,教他们祸害成什么样子了?”
“太祖爷定的祖制,天下是长房的,不是燕藩的。长房没了,那就是有德者居之!哪一房抢到大位子哪一房做天子!燕王能做,庆王也能做!”
“陛下,当年朱棣只有八百人。陛下如今何止八万?这不是天命是什么?陛下改元天命,这就是天意啊。”
此时此刻,肃王也很希望庆王能成功。不成功,他也完了。
要是成功了,他就能成为有实际封国的藩王。
这是庆王的承诺。
庆王看看左右,低声说道:“可是你也知道,这些兵马不是朕的人,不会听朕的圣旨,他们只听太师的话。”
肃王也压低嗓门道:“那又如何?兵权是在太师之手,毕竟陛下是太师所立。可陛下却有天子的名分啊。”
“陛下进入河西不到一个月,就有好几万边兵投靠,归附陛下的河西百姓更有几十万人。难道他们是买哮拜的帐么?他们是买陛下的帐啊。”
“没有陛下,就凭哮拜这点残兵败將,怎么能风捲残云一般,半个月就抵定河西,传而定?还不是靠著陛下的名望,靠著大明亲王的血脉?”
“再说,太师年过七旬,他已经老了,还能活几年?等太师一死,大权还不是陛下乾纲独断?河西这么多汉人,就是陛下的底气,陛下只需忍耐几年,一切就会否极泰来了。”
庆王不由深深看了一眼,心中对肃王有了更深的认识。
西北百姓都知道,庆王有德,肃王无德。
要说名声,自己这个庆王要比肃王好的多了。这也是为何这些蒙古贵族立自己为帝,
却没有考虑立肃王。
因为肃王名声太差,烂泥扶不上墙,
可是庆王今日才发现,肃王其实是个很有城府的人,远不是沉涵酒色这么简单。
“陛下。”肃王给庆王倒了一杯酒,“这次大战,关係河西归属。太师为了打贏,对陛下也不会太过限制。届时出征祭祀之时,陛下可亲自到场,一来鼓舞士气,二来也在將士们面前露个脸。这是一个机会,不可错过。”
庆王点点头,从諫如流的说道:“肃王弟言之有理,那朕届时就亲自到场。”
“朕对太师其实还是感激的。太师也真是大才,不到一个月就凝固了人心,让朕在凉州再造大明。”
肃王张张嘴,只能默默喝杯酒。
红山峡,明军大营。
今日已是六月十五,一轮圆月朗照明军大营,和营中的璀璨灯火交相辉映。
大帐之中,儿臂粗的牛油灯烧的哗作响,映照著铁甲的寒光,散放出夏夜的闷热气息。
朱寅坐在灯下,正在阅读一份蜡书。
这蜡书当然是凉州等人传来的情报。到了河西,朱寅的情报优势对战局的影响就很大了。
河西和塞外不同,在塞外作战,朱寅很难及时得到情报,胜的很险。
要不是他统带的是辽东铁骑、白杆军、戚家军这样的精兵,加上戚继光、李如松、秦良玉都是名將良將,他之前很难胜利。
可是如今是关內的河西,虎牙特务的情报不但很多,还能很快递到自己手里,自己也能很方便的对河西地区的特务下达各种秘密指令。
如此一来,贼军的军情和动向,对朱寅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呵呵。”朱寅忽然笑了起来,“哮拜还真是老奸巨猾,不但兵分六路,还要將计就计。可惜啊,对我已经不是秘密了。”
“我派的细作已经查明,哮拜会派两路兵马来金城关,一前一后,一万步兵加一万两千骑兵,先消灭我军伏兵,再合併攻击金城关,好计策啊!”
“他们居然还有援兵,要从西海调来几万牧民,这是下了血本。”
朱寅笑的有点得意,像一只小狐狸。
他的情报渠道当然不止一条。所以他的情报可以相互印证,很难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