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恭妃母子,两个入宫只有几年的小火者,以及两个小宫女。
王恭妃没有其他妃子应该有的金册银印,也没有妃子该有的车舆、仪仗。
实际上,如果不是李太后的存在,王恭妃母子绝对活不到现在。皇后都自身难保的情况下,郑贵妃要弄死王恭妃母子轻而易举。
幸而李太后在,设置了底线。王恭妃母子虽然受尽虐待,却也保住了性命。
几只春燕翩飞回,落在景阳宫的宫闕上,嘰嘰喳喳个不停。
空旷的后院。
十一岁的朱常洛,扎著一对角髻,默默站在台阶上,看著自由自在的飞燕,小脸上满是羡慕。
几只燕子在宫殿上空嬉闹,口中掉下一团春泥。
朱常洛走过去,仔细看著那一小团准备用来筑巢的春泥。
“燕子回来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去年的燕子。外面那么好,天地那么大,燕子为何要来宫中筑巢呢?燕子真傻。这是宫外的泥土,味道都和宫里不同,有一种香味。”
“我已经好几天不能去读书了,父皇不许我再出阁读书了。三年了,娘最担心的事情终於发生了。”
『前两次,先生阻止了父皇。可是这一次,先生也尽力了。父皇只听郑贵妃的话。”
“我再也见不到先生了吗?这三年,我都习惯了跟著先生读书,习惯了先生的教诲。先生就像是真正的爹爹,为我遮风挡雨。可是先生再也无法教我了。”
“娘亲说,多亏了先生,我们母子才能坚持到如今,日子也好过了不少,还能吃到奶,喝到奶粉,换上新衣服,冬天有炭,夏天有冰。”
“娘夜里悄悄和我说,儿啊,你要是將来真能当太子,一定要报答先生,善待先生。我抱看娘,在她耳边轻轻说,娘,我不想做皇帝,我討厌那个位子,我恨父皇,我不愿待在宫中不得自由。娘哭了,哭的很伤心。”
“娘,我知道你也想出去,你是多么想见到外公外婆和舅舅啊。娘,我们会不会一辈子困死在这个討厌的皇宫?”
朱常洛自己对自己说到这里,目光充满了伤感和淒凉。
“听说,先生劝诫父皇不成,一气之下自请去平叛。战场上那么危险,
先生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父皇,我好恨你,真的好恨你。我为什么要生在皇家?我为何会是你的儿子?是你拋弃了我们母子,是你將先生流放。父皇,先生如果遇到危险,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先生教了我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先生的道理,让我想明白很多事。
是先生让我不再害怕,不再做噩梦,是先生让我知道宫外的广阔世界。这三年,是我最愉悦的日子。”
“先生才像是我的爹,父皇你不是。你心中只有那个女人,只有你自己。先生虽然没有明说,可我知道,你这个皇帝很失败,大臣们不服你,你还对你的老师恩將仇报。父皇,当皇帝很有意思么?你是不是像我一样,整天被关在宫里,就像笼子中的鸟?”
“父皇,我恨你,也可怜你,也瞧不起你啊。我不稀罕你的皇位,不稀罕什么太子,我只想离开这个坟墓一样的皇宫,远远离开你和那个女人,带著娘亲自由自在。”
朱常洛对自己说到这里,小脸上一片漠然。
当了朱寅三年学生,他早就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他身上多了很多之前没有的东西:勇气、思考、隱忍、希望、豁达他已经藉助先生,了解到很多。
他最大的理想,就是自由,就是外面的世界。
什么皇位,皇宫,见鬼去吧。曾祖父是皇帝,祖父是皇帝,父皇是皇帝,可是他们都怎么样?又能怎么样?
“幼海。”一个火者前来稟报,“司礼监的邱公公来了,正在和娘娘说话,说是来传旨的。”
“幼海放心,似乎不是坏事。”
朱常洛闻言,赶紧整理好衣服,就往正殿而去,
却见简陋空旷的正殿之中,母亲正一脸赔笑的给邱太监斟茶。
“邱公公辛苦了,妾身也没有好东西,这两张票,还请公公收下。"
她一个妃子,居然在太监面前自称妾身。
王恭妃不到三十岁,只是容顏憔悴,神情棲惶,明显比同龄的嬪妃要沧桑一些。
然而她仍然是个难得的美人,一张典型的鹅蛋脸,肤色白皙如玉,五官也生的標致,看上去风姿楚楚。
王恭妃神態谦卑的取出两张面额十斤的票,上面印製著精美的月兔、
娥。娥脖子上,带著最近风行的翡翠项炼。
邱太监毫不客气的收了两张票,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稚虎先生是幼海老师,恭妃你可是沾光了。”
这是驰名天下的南京月兔奶的票。因为月兔奶极其紧俏,產量有限,只能凭票购买。没有票,是买不到奶的。
这两张票,能当银子使用。
朱常洛看到这里,目光微冷。
这是先生送的票,可以在宫中的商铺中购买奶,如今又被邱太监拿走了。
可恨这邱太蓝,也是郑贵妃的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