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溧水之阳
徐府街,中山王府,中山园。
中山园又称徐太傅园,乃徐达所建的家族园林,本名东园。正德爷南巡之时,曾到东园赏景钓鱼。
该园后来成为徐家主人和王世贞等江南名士诗酒雅集之地,改名中山园。
也就是后世的白鷺洲公园。
此时的中山园里鶯歌燕舞,高朋满座,菊社的少年名士们,正在举办诗会雅集。
王瑞芳、董释等人都是座上宾。
举办者则是当今魏国公徐维志之子,年方十七岁的徐宏基。
据说,徐宏基很快就要被立为国公继承人。
所以,徐宏基虽然不是菊社的创社人之一,却后来居上,名列菊社“九魁”,也算菊社大佬了。
於是,徐宏基趁著端午节,在家族园林举行雅集,召集菊社的头头脑脑,一起宴饮。
说是诗会,其实眾人一首诗也没有写。儘是饮酒笑谈、观看歌舞。
与其说是诗会,还不如说是酒会、歌会。
席间九少年人人头戴艾草环,簪著梔子,涂脂抹粉,香气逼人。
中山王府上到底排场大。
休说席位上珍罗列,美酒玉食,皆为一时之奢。单说金杯牙箸、银碗玉盘,真是富贵难言。
就是筵前的歌女舞姬,也都是才貌俱佳的佳人,外面难得一见的绝色,不似那些庸脂俗粉。
由此可见中山王府的豪奢。
王术轻摇摺扇的笑道:“徐兄,听闻中山王府美女如云,佳丽数百,果然名不虚传啊,当真是国公府的底蕴。
徐宏基没有听出对方的讽刺,反而有点得意,手指一群美貌歌女说道:
“听闻辽东李成梁,养歌妓两千人,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就是他李家真有歌使两千,估计也是庸脂俗粉,比不上我家的歌女舞姬。”
董释笑道:“那是自然。府上可是王府的架子,哪是李成梁那塞外军汉可比?”
虽然徐家的爵位是国公,可是徐家府邸却是王府的规格,两百多年来,也一直叫王府。
徐达死后追封中山王。追封为王那就是王,祖宅就能享受王府规格。
徐宏基闻言,不禁有点得意。
因为他以为,將来的中山王府,一定是他继承爵位。
董释醉眼朦朧,看著一个风采照人的女子,酒意之下不由抚掌唱道:
“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王瑞芳点头吟道:“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
徐阶之孙徐元晋也神色讚赏的吟道:“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东道主徐宏基有心討好这些读书种子,乾脆很大方的笑道:
“霞娘等虽是蒲柳之姿,望秋而落,却难得诸位仁兄喜欢。今夜,就让霞娘等人侍奉枕席吧。”
他虽然出身两百多年的中山王府,大富大贵,可在王瑞芳等清贵奕世的士族子弟面前,反而有点自卑。
生怕王瑞芳等人不带他玩儿文人圈子。
这也是歷代魏国公的尷尬之处。
魏国公一直想脱武入文,和文士们一起浅斟低唱。奈何文士们骗中山王府的金银酒宴,蹭吃蹭喝可以,心里却看不上中山王府。
中山王府虽然很有权势,可在文官面前,一直就是单相思。
士族虐我千百遍,我待士族如初恋。
王瑞芳装模作样的一摇摺扇,“徐兄,莪等怎好夺人所爱?徐兄厚谊,心领便是。
虽然这么说,可是他的目光却火辣辣的在霞娘等人的身上游走,就像鉤子,
钻子。
霞娘等人面红耳赤,心中都是了一口。
呸,这个小官人,看著斯斯文文,怎么就这么好色?
徐宏基笑道:“朋友有共妾之谊,况歌女乎?菊君兄何须推辞?今夜就在此园,枝直须折。”
徐元普却是不装,抚掌道:
“凤凰于飞,翩其羽。吾非柳下惠、鲁男子,这巾櫛之欢,於飞之乐,也是君子所好也。若是拒绝徐兄好意,反倒失了率性。”
眾人闻言,都是点头微笑。
王瑞芳却是说道:“既然盛情难却,今夜就在此眠宿柳了。”
“明日初五夜,再去秦淮画舫不迟。听闻这次来了一群清丽可人的扬州瘦马,我等正好去梳笼,当个温柔体贴的新郎,拔个头筹。"
王术瞪大眼晴,“二叔,又要去秦淮当新郎?这半年,我等可是在秦淮河扔了不少银子啊。”
“若是我等九人每个都梳笼一个清信人,头面首饰、圆房宴、开费-—一夜最少要一千多两银子。”
世人都知道,清倌人开噗价贵。而秦淮河顶级青楼画舫中的清信人,开噗价就更贵了。
要下“聘礼”,办“婚宴”,喝“合叠酒”,方能入“洞房”,喝头汤。
那可比照顾一般女子生意贵多了。那就是销金窟啊。
王瑞芳这大半年,就爱去秦淮河当新郎,菊社帐上的公款,淌水一般销,
了一万多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