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摺扇是洒金的苏式摺扇,外骨用的居然是牙雕,螺鈿镶嵌,瑁粘贴,扇坠是一颗红玉,极其精美。
扇面上画著一副出自名家的沧海烟波图,意境高远,上面四个字:胆尺天涯。
哭尺天涯?似乎意有所指啊。
这把扇子,怕是要值十几两银子,抵得上普通家庭过一年!
朱寅觉得这把扇子有点烫手,但又不好拒绝,不由心中。
寧清尘看到这把扇子,恨不得三两下撕了。
定情扇么?
就是白痴都知道,这个庄姝打著什么主意。
女追男隔层纱啊。
小老虎,你要是被一把扇子搞定,那你就枉为特工,连美人计都抵挡不住。
唐蓉既没有准备重阳糕,也没有准备摺扇,却是低头看著朱寅的鞋子,
寻思有多大。
几人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话,就一起上车出发。
两女本来都乘了马车而来,此时却都要上朱寅的乘车。
理由是:车比单马车平稳舒適。
朱寅也不能拒绝,只好让两人登上自己的乘车。反正这车宽敞,
能坐好几个人。
唐蓉提著裙摆,小心翼翼的坐在车厢中的机子上,笑道:
“诗曰:执如组,两如舞。稚虎,你小小年纪,就用伞盖车了。”
她语气微带调侃,意思是朱寅有点高调。其实是善意的提醒,
朱寅一笑,没有解释。
这车也是王家的。王家垮台后,所有的牛马骡驴和车船都被朱寅买了下来。
这辆配备伞盖的乘车,古朴贵重,是王朝闕巡视庄园时用的貂车。
按古制,只有大夫可乘坐。
车軾上的铃鐺都是银制,车舆雕刻云纹,伞盖用的油布,既能蔽日,也能挡雨。
车轮外包裹皮革,此乃“韦絮荐轮”。如此一来,车子震动大减,
也不易磨损。
庄姝也不甘落后的讽然笑道:
“表姐,司马相如说:不乘高车駟马,不归故乡。稚虎迟早会駟马高车,何况车伞盖呢?他可是监生,倒不是用不得。”
唐蓉笑容一淡,“表妹,我何尝说稚虎用不得?哎呀,人家不和你说了。你是故意。”
庄姝似笑非笑,“不是表姐先故意的么?”
朱寅一头雾水,实在不知道她们两人一起前来,之前还亲如一人,怎么这会儿就有点呛呛了?
寧清尘却暗暗发笑。
难绷。
这两个小蹄子,大雁都没有打到,就开始明爭暗斗了。有魔头大姐在,
你们爭个屁鸭。
就算吃老虎肉,也没有你们的份。
几人上了车,兰察负责驾车。几人的隨从就上了两女的单辕马车。
梅赫骑马携弓的跟隨。尼满则还在宝华山,帮助李佳懿训练光明营的几百“山贼”。
有兰察和梅赫保护,朱寅也就不怕被人袭击了。但这种防护力量,还是单薄了些。
学员们年纪都太小了。身边的护卫还是不够用啊,
丁红缨等人走后,朱寅都不敢把寧清尘独自留在家里。
下次去岱山,还是要挑选几个武力强悍的人,加强身边的亲卫力量。
马车行进在铺满落叶的路上,四顾望去,但见秋意深沉,百草萧瑟,田野苍茫,天高云淡。
只有田间溪头的桂、秋菊,仍然香馥郁。
秋收后稻草、米糠的气息,混杂著桂秋菊的香气,中人慾醉。
空旷的田野里,偶然看到几株高梁,在秋风中摇曳生姿。
几头水牛,在田埂上追逐,发出“”的欢快叫声。
高高的稻草垛上,孩子们嬉戏打闹,笑声不绝。
几只喜鹊和神庙飞来的神鸦,以及一群群麻雀,在田野中寻觅没有捡乾净的穀粒。
乡民们已经加了衣衫,多是布长袍和祈子、罩甲。神色也瑟缩了一点。
秋霜一落,天气日冷,可是要注意了啊。
路边河中洗衣浣纱的女子,谈笑声也充满了深秋的凉气,没有之前那么欢快了。
庄姝看到这一幕景色,不禁说道:“乡野深秋,真是別有一番滋味,今日没有白来。"
唐蓉说道:“等到下雪,你我拥暖炉,披锦裘,踏雪寻梅,茅庐煮茶,
岂非雅趣?”
庄姝道:“那就要雪大才美,越大越好。”
朱寅话里有话的说:“雪越大,炭越贵。”
庄姝笑道:“怕什么?稚虎你还用不起炭?”
路边行人看到朱寅的马车,短暂的然之后,不禁纷纷站在道边,女子无声的道个万福,男子无声的拱手行礼。
朱寅也有点愣然。
这些乡民,对豪绅的畏惧真是深入骨髓啊。豪绅们被说成是野皇帝,不是没有道理。
北里朱取代了西里王,他取代王家兄弟,成为新的豪绅,也將受到乡民的敬畏。
朱寅也赶紧站起来,扶軾行礼,对这些人还礼,毫无矜骄之色。
眾人见这“神通广大,来歷不凡”的稚子居然给他们还礼,而不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他们行礼,大感意外之余,居然有点感动了。
唐蓉掩口笑道:“扶軾行礼,可是古礼。稚虎居然对庶人行礼,真有君子之风也。”
庄姝也语气促狭的笑道:“十岁君子,礼贤下土。传出去也算乡中一段佳话了。”
朱寅青衣落落,鹤骨松姿,就像秋天里的一株高粱。
深秋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柔软细密的绒毛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