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爱美。
这里的蚊虫太多,戴就能少很多侵扰。
寧採薇出了客栈,沿著玉带濠往北,就是大名鼎鼎的广州南关了。
南关是广州最繁华的地方。
南关中的高第街和濠畔界,又是南关最繁华的街市,所谓“东西连绵六七里,人烟辐,货贿山积,盖繁华之所都也。"
明朝黄佐说广州四关,乃是“东村、西俏、南富、北贫”。
东关人淳朴,西关人爱俏,南关人富裕,北关人穷。
寧採薇等人进了南关,但见玉带濠两岸,千房万室,商铺密集,行人摩肩擦,一望无尽。
比起后世的商贸大街,有过之而无不及。
广州人待人和善,彬彬有礼。开店卖出去的货,几日后都可以来换。
她看到一条专门贩卖布匹的商街,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布料,应有尽有。
广州细白布、斜纹布,顺德蕉布、葛布,东莞佇布、黄丝布,五丝、八丝、广缎--都是北方和洋夷喜欢的料子。
广州一点也不比松江差。绸缎,刺绣都畅销四海。
广州货布匹是大宗。除了布匹,还有麝香、珍珠、瓷器、牙雕、漆器等西方人眼中的奢侈品。
如今的奢侈品產地都在东方,和后世相反。
寧採薇是学过《商业史》的,她很清楚,大名鼎鼎的广东市舶司,就在附近。
但是明朝的市舶司主要管理朝贡贸易,不管正常商贸。如今的海贸徵税权在地方官府,不在市舶司。
等到万历二十七年,万历和地方政府爭夺税源,就將广州海贸的徵税权,交给了太监管理的市舶司。
在寧採薇看来,更可笑的在於,明朝官方是不承认广东海贸的,法律上认为是走私。
可是,一方面认为是走私,不承认其合法。一方面还要抽税。
这种怪事,只有明朝才有。
其实,这是无奈之下,变相的承认走私的合理。因为官商走私太多了,
既得利益集团势力太大。
皇帝不能承认,又无法禁止,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屈大均有诗云:洋船爭出是官商,十字门开向二洋。
至於为何不大大方方的开海禁,因为只有法律上海禁,他们才能垄断海贸。
真要完全开放了,利益共享,他们就无法垄断了。
寧採薇在南关街市上逛了一圈,忽然看到一个店铺的招牌上,写著四个字:乌香阿片。
乌香阿片?寧採薇眉头一皱,那不是鸦片么?
如今的广州城,就有鸦片卖了?
她不知道,如今海外西洋人输入的鸦片很多,而且已经几十年了,嘉靖朝就有了,在广州根本不是稀罕货。
她更不知道,再过一年多,明廷就正式抽取鸦片税了。
至於鸦片的危害————.-不好意思,皇帝都服用,称为福寿膏,日日缺不得她当然也不知道,之前万历给田义的密旨,其中一项就是调查南方鸦片贸易数量,为徵税做准备。
这是一家很大的店铺,店铺的客人很多,寧採薇进入店中,发现店员们正在卖货。
货物用白纸包裹,里面是乌黑的一块,味道有点刺鼻。
寧採薇顿时心中不適。因为她肯定,这就是鸦片!
“弗朗机海船刚送来的乌香,”一个店员笑道,“每斤一两五钱银子,
共是两斤,承惠白银三两!”
一斤就要一两五钱?寧採薇有点然。
太贵了,真是暴利!
一两五钱银子,眼下能买三石米,却只能买一斤鸦片!
掌柜看见客人很多,笑呵呵的说道:
“这西洋来的乌香,可是比暹罗人的好哇!遥罗进贡给皇宫的,都比不上我这的货!你们买了去,比宫里用的还好。”
另一个浙江口音的客人说道:“我要两百斤,能打折扣么?我能当老主顾!”
好傢伙,一开口就是两百斤鸦片,大手笔了。
寧採薇正要询问,忽然一个声音尖细的人问道:“掌柜的,你一年能卖多少货啊?”
寧採薇一看,只见这人服饰华贵,带著六合一统帽,面白无须,看著很面熟。
很快她就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便宜姑父属下的一个宦官么?他怎么来广州了。
肯定是田义派他来的。来此作甚?
寧採薇听他问话,倒像是做关於鸦片的商业调查。
难道是要查封鸦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