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採薇比朱寅大一岁,身量稍高一点,她像姐姐一样拍拍朱寅膝盖上的灰,
柔声问道:
“第一天上学怎么样?先生考你了吗?午饭吃的什么?”
朱寅笑道:“还不错。考是考了,却让我得了彩头。食堂伙食不太好——"
两人一边说,一边相互扶著上了马车,过了珍珠河,往南而去。
朱家的马车掛著鑾铃,在兰察的驾驭下不紧不慢的行进,车厢中隱隱传来小儿女的说笑声。
九月的南京城秋意已浓,街道两边树叶尽染,青石地面上落叶如锦。
阳光明媚,秋气氙氬。
秋日暖洋洋的照著古老繁华的城池,忽然一阵秋风捲起,落叶繽纷,群鸟跃。
餐风饮露的秋蝉,正发出最后的鸣叫,宣泄夏虫国主的悲凉。
行人踩著吸满阳光的落叶,脚下沙沙作响。大树下设摊的商贩也懒得吆喝,
无精打采的捉著虱子。
一个身穿道袍、荆簪木杖的老人,扶杖徐步朗吟道:
“落叶兮离柯,白髮兮离首,秋日兮云飞,金风兮乌走—"
一只城隍庙飞来的神鸦,落在朱家的马车上,偏著脑袋,似乎在偷听车厢內的谈话,犹如铁铸一般,寂然不动。
忽然,车厢里猛地响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那神鸦吃这一嚇,“哇”的一声大叫,静极而动般展翅而起,往神庙的方向飞去了。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眉目如画、宜喜宜嗔的小脸,看著飞走的神鸦,妙目流的笑骂道:“討厌。嚇了我一跳。”
恰恰此时,一片刚刚离开枝头的落叶,嘆息著从她眼前飘过。她小手轻轻一捉,就捉住了这片忧伤的落叶。
上面还有阳光的温度,秋意满满。
这是一片黄楨叶,形似团扇,叶片厚实,纹理清晰,緋红如火,精致可爱更甚枫叶。
“好漂亮的黄楨叶。”寧採薇端详了一会树叶,放在鼻端轻轻一嗅,“有种墨香味。”
她將树叶放在朱寅的手里,笑道:“送给你。秋天的祝福都在这片叶子里。
过几天想姐了,就看看这片叶子。"
言下之意是,她很快就要走了。
朱寅这才发现,原来黄楨叶这么好看。
朱寅摩著黄叶,感知到寧採薇话中的温度,心有灵犀的吟道:
送我黄楨叶,
一片动离情。
记住我们
莫敢辞秋风,
因如团扇形。
寧採薇清眸一亮,神色微微动容,也听懂了朱寅的意思。
“小老虎,这是写给我的诗?咯咯,你还真是个诗人啊。”
朱寅点头,用小团扇般的黄楨叶扇扇自己,笑道:“送给你的诗。去广西后,想起我时,就念叻这首诗。”
寧採薇眸光晶亮,撩撩秀髮道,“小老虎,你说的太煽情了。嘻。"
朱寅正色道:“是吗?不是你先煽情的吗?我只是配合你啊。”
“咯咯!”寧採薇笑的前俯后合,“討厌啊你。”
朱寅眨眨眼,实在难以把眼前这个精灵鬼马、活泼爱笑的小姑娘,和之前那个喜怒不形於色的威严总裁联繫在一起。
实在有点违和了。
“。”寧採薇揉揉肚子,“刚才我们说到哪了?哦,说到建厂房。言归正传。”
“我今天在营造牙行,討价还价半天,总算谈妥了交易。”
她从荷包中取出一卷契约,“你看,已经签了文书。”
朱寅打开一看,一目了然。
营造牙行供应泥瓦匠五十人、木匠三十人、石匠十人、蔑匠五人、漆匠五人、劳工一百人。
三个月完工。
工钱总共六百两,付给营造牙行,营造牙行再付给匠人和劳工。
又购买砖瓦、木料、石料、铁锅、油漆等物,用银四百两。
总共费一千两白银。
可是,了一千两银子,耗时三个月,到底能修建什么样的厂房呢?工厂可不是住宅啊。
“烫样呢?”朱寅问道。
寧採薇又从荷包中取出一页纸笺,“设计图在这,我亲自设计的,建造师又照著打了烫样。厂房嘛,简单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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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最多两天,烫样就出来了。但我不用再去牙行取烫样,他们去村里干活时,会將烫样带过来。”
虽然烫样还没有出炉,但朱寅光看寧採薇的设计图,也知道厂房的样子。
占地足有三十多亩,是一个单独的院落,院墙距离周家別墅仅有百余米。
厂房设计为二十多个独立单元,有生產作坊、成品仓库、原料仓库、食堂、
人工池、宿舍、行政楼、消防处等不同区域。
其中至关重要的生產作坊,分为不同的几个区域,显然为了保密,是分开生產的。
虽然功能很齐全,规划很完善,但房屋都很简单,用的是后世工厂的设计理念,毫不雕饰,简约实用,和住宅风格迥异。
寧採薇解释道:“这个果工厂,能容纳上千个员工同时办公。最少能满足年產量五十万斤的要求。”
朱寅点点头,“我反正挑不出毛病。我是搞情报的,最重视的就是配方保密“你放心吧。”寧採薇打了一个哈欠,“你以为奶那么好做?就算公开配方,他们也要试验好几年。”
“其他不说,只说明胶、糊精这两样必不可少的配料,就是他们两大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