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阁内传来脚步声,安言望引着单永走了出来。
单永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道袍,须发半白却梳理得齐整,手里捧着一卷泛黄的茶经,指尖还沾着些许墨痕。
他结假丹时候行了岔子、却又不舍得前功尽弃,便就将错就错下来。只是如此之下,他便难得如寻常假丹一般增寿一甲子。
依着康大掌门请栾供奉相看而得,单永这假丹成得甚是勉强,大抵只能比得寻常真修多上半二三十载元寿。
然单永自己却无什幺懊丧之意,毕竟他自觉能成假丹都已算得侥幸十分。
如是缔结假丹时候选择半途而废、这辈子或是都难凑得那般多的善功再向宗门求请资粮。
认真说来,现下八代弟子之中如段安乐、康荣泉等被大部师长信重的师兄弟不都还未结丹。
是以某种意义上来讲,单永与同样结成假丹的朱云生倒是能算得现下的八代弟子之冠。
自此总算在一众宗长里头有了分量,也配得上宗门内紧俏的要害职司,总也能与人才不多的康荣泉一系分些压力。
便算恁般早便选要断了这道途说起来也是可惜,但家中自此出来一假丹丹主、这于单永及其背后的翡月单家而言、自算好事。
外间人常道人欲无穷,单、朱二人这等弟子自也远谈不上清心寡欲,但能看清「舍得」一词、便就已经把康大掌门常与弟子们言的「敦本务实」四字悟得有些境界。
近些年单永终日埋首典籍,连宗门大典都少露面,郑云通都已有好些年头未曾见过这位师叔,当下忙躬身行礼:
「弟子郑云通,见过单师叔。」
单永擡手虚扶,目光落在他身上,温和一笑:「云通不必多礼。方才言望说你要寻结丹手札,可是为康师兄闭关之事?」
郑云通点头应道:「正是。家师入瑶岫洞天已有一二月,弟子想着寻几部手札,琢磨些结丹要诀,也好心里有底。」
单永颔首笑过,继而言道:「自该如此,你乃我等后人之中最是出众的,早便该来了。」
他言到此处一顿,思索片刻又道:「本宗结丹之人不多,康、蒋二位师伯除外,便就只有二公子一人。
如若再算上我与朱师兄这等自甘下贱、道途断绝之人,倒是勉强能凑得五人之数。」
言罢了,他拂手一挥,手上便就出来两枚刻录着他与朱云生成得假丹的经历手札,见得郑云通面色微惊,这才又解释道:
「依着掌门师伯传来意思,往后筑基、结丹二境手札,破境者都需刻录保存藏经阁中。若遇后进愿得借阅,所收善功便由撰写者与藏经阁各得其半,直待撰写者身殁而止。
我倒是能替朱师兄做主,我二人假丹手札不收善功、你便自取回去粗略看下,好见教训。莫要仔细琢磨参详、也免得令你误入歧途。」
郑云通倒未想过单永大方若此,毕竟后者就算成得假丹,亦也是于善功堂赊了好大一笔,便算现下身上都难得轻松,竟还愿得白白将自己这结丹心得赠予出来。
见得郑云通大礼拜过,单永倒是未有放在心上,只继续与前者言道:「至于康、蒋二位师伯所撰手札,郑师侄便算去寻叶师伯赊上一笔、这善功怕也不够。
如此一来,怕就只有二公子所撰能兑换得走。
不过你师父曾得借阅,是言二公子修行之途外物之力太重,寻常人怕是难得效仿、却也难从其中得来许多俾益。
不过这边还有这些年宗门上下自各宗各派拾来的,只是内中不乏注解不全、大有缺漏的,参悟起来,自也远比不得原本效用。
虽也都有可以借鉴之处,然端详起来怕是要事倍功半,却要看师侄你如何抉择。」
郑云通捧着单永递来的两册假丹手札,指尖触到泛黄的纸页时,能感觉到纸间残留的淡淡灵气。想来是单永刻录时,不慎将自身修为散逸了些许在上面。
他低头看向手札封面,左侧册上写着「单氏假丹录」,右侧则是「朱氏错途记」,字迹都算不上工整,却透着几分沉甸甸的实在,显然是两人当年结成假丹过后,一笔一划记下的感悟。
郑云通本正思索着单永所言之话,但却又听得后者突然念了一声:「诶,倒是差点忘了。」
说话间单永指尖灵光一闪,又有一枚灿光玉简从藏经阁深处飞来、缓缓落在他掌心里头。
「这是夫人前番遣使送来藏经阁的,是言费家费晚晴前辈感念掌门借阅结丹手札之恩、这便投桃报李,赠予阁中、好供重明弟子参阅。」
「竟是费晚晴前辈的结丹手札?!」
「莫要高兴太过、照旧是需善功来换的,与二公子结丹手札所需相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