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做成了,」费天勤强忍痛色,继而将摩尼宝叶自翎羽中取了出来:「今日我才将晚晴那丫头一道带回族地,途中便验过这摩尼宝叶成色,确是不假。」
「不错,愚弟倒是未有看错眼.」费叶涚将摩尼宝叶接过手中,将上头叶脉仔细打量一番,继而赞道:「不愧是本应寺派发给本代佛子所用,却属上乘。」
他拂袖一挥,面前即就现出来个玉色妆奁,伸手虚点,妆奁顶层即就打开来了,费天勤见得内中还有两枚摩尼宝叶,这才惊道:
「怎的阿弟还有珍藏?!」
「哪里是珍藏?!」费叶涚摇头一笑,「皆是阿兄去接晚晴期间,愚弟绞尽脑汁、费尽手段从别处得来的。」
见得费天勤似是仍有不解,费叶涚这才又做解释:「关乎宗族存亡的要害之物,如何能将全部希望尽托付于一小辈身上?!自要稳中求稳、才得妥当。」
费天勤听后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费叶涚又将妆奁中灵材一样样于费天勤面前点验清楚,非止摩尼宝叶一样,便连其余珍物,前者亦都也多做了准备。
他显是因了最后这枚成色上佳的摩尼宝叶,连眼底的昏黄都亮了亮,枯瘦的指尖在半空颤了颤,才勉强掐稳将将引卦的灵诀。
指节处的皮肤绷得发亮,像贴在骨头上的薄纸,稍一用力便要裂开。
「嗡——」
随着诀印落下,石壁上嵌着的数百枚黄琮卜辞忽的泛起暖黄灵光。
光纹顺着卜辞上的古老刻痕流转,起初只是零星几点,渐渐连成细线,像被风拂动的星子,从石壁底部往顶端逐层明灭。
最后,所有灵光竟在抱丹台半空聚成一道残缺却连贯的乾卦卦象,卦象边缘的光尘簌簌往下掉,却始终不散其形。
费叶涚的目光死死锁着那道卦象,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喉间滚了滚,才用沙哑却格外清晰的声音解道:「乾卦初九『潜龙在渊』,九五『飞龙乘云』——此乃『龙潜终现,宗火不熄』之兆!」
话刚落,费叶涚便忍不住低咳两声,枯槁的面颊上却破天荒泛起一点浅红,皱纹挤成一团,像是压在心头许久的石头终于挪开了半寸。
周遭缠在费叶涚袖口的死气,似被这卦象灵光压得往后缩了缩,却仍像扯不散的雾,黏在玄玉榻的扶手上。
他擡手虚指那卦象,指尖的灵光与卦象相触时,竟有细碎的光屑落在他手背上,转瞬便被死气吞了去。
可费叶涚毫不在意,只盯着卦象又道:「阿兄,你看这卦象虽残,却无『上九亢龙有悔』之隙!便知此番宗族存续,再无倾覆之虞!」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虽仍发颤,却裹着一股硬撑出来的中气,像是要用这卦象的吉意,把体内的死气再逼退几分。
费天勤强压心头敷衍,只看着费叶涚苍白面色关切言道:「阿弟卜卦,又哪里有过错处,定是大吉无疑!我颍州费家自能长盛不衰、优容万代。」
费叶涚似是都有些糊涂到察不出费天勤语中异样,只是兀自坚定言道:「对对对,阿兄所言甚是。历经辛苦,我费叶涚总算凑得一应珍物、为我费家再添生机!!」
言罢了他语气里头透出寒意:
「百里家、文山教、月渌夙家.皆是虎狼!!不过我却得让你们晓得,缘何我颍州费家,才能称得大卫仙朝第一巨室!!」
「阿兄,你该回凤鸣州去了」
费天勤望着费叶涚眼中那点强撑的光,到了嘴边的劝言又咽了回去,只躬身应道:「阿弟放心,我这便启程回凤鸣州,定看好那方风向。」
这老鸟转身时候,锐目余光瞥见费叶涚枯瘦的手死死抓着玄玉榻沿,指节泛白,方才被卦象灵光逼退的死气,又像藤蔓般缠上他的袖口,便连榻边的黄琮卜辞似都暗了几分。
踏出洞天的瞬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强忍难耐的低咳声,令得费天勤身子一顿,最后却没敢回头。
它怕看见费叶涚那点浅红褪去后的苍白,更怕撞破那「龙潜终现,宗火不熄」的吉兆下,藏不住的人命枯槁。
洞门外的风裹着族地灵韵,却吹不散费天勤心头的沉郁。
大卫仙朝的庙堂乱象、凤鸣州的土客之争.
固然外面还有种种事情难得顺遂、但这都比不得抱丹台这点残卦死气令它焦心。
振翅升空时,费天勤忍不住往洞天的方向望了一眼,只见那点灵光在浓云里闪了闪,终究还是被暮色吞了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