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章 由龙子为师献宗 原佛宗禅师露迹

水月观的修士们刚从前阵第二生门撤下,甲胄上还沾着黑紫的灵雾残渣,听得调令当即调转方向。

为首的东山上修心头懊悔不及、捏诀催法,将身前的残躯扫开,领着身后百余名真修举着水纹盾,结成半月阵,催着才歇不久的义从再次上阵、朝干位与瑶光位之间的阵脚冲去。

阵脚处的悦见山修士刚顶住第二生门的攻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又有人来催命。

悦见山这四阶大阵被猛攻了这般久,到底哪里算得薄弱之处,那是需得阵师罗盘勘验、地师念咒掐算方才能定个大差不差,便连侯劲上修这主阵之人都算不得十分笃定。

不过眼见得水月观众修换了方位,他心头粗略一算,依着阵枢主牌甫一验过,即就大惊失色。

与此同时,费家射声营的修士们正扛着灵弩转向。

厚重弩台的灵纹木基在地上拖出深深的痕迹,箭手们手忙脚乱地调整角度,将爆炎弩箭架上弓弦。

有个年轻箭手被灵雾呛得咳嗽,手指一抖,弩箭竟提前射出,擦着水月观修士的肩头飞过,炸在阵纹上,只溅起几点金屑。他吓得脸色惨白,刚想请罪,身旁的小校却一脚踹在他膝弯:「发什幺愣!再慢就把你塞砲口里!」

费东古看得又蹙眉头,便连精锐若此的费家砲手亦都紧张到这等地步,这场仗却不能再打久了!

灵砲营的调动更显笨重,百余门雷光灵砲被修士们推着转向,砲轮碾过满地残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是在啃噬血肉。

费东古立在旗舰上,墨袍被灵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盯着干位与瑶光位之间的阵纹,厉声喝道:「放!」

下头军校们跟声喝道:「放放放。」

三声轰鸣几乎连成一体,三道丈宽的雷弧直冲天际,再齐刷刷砸向那处阵脚。

这一次,雷弧没有像之前那样炸开金屑,而是「滋啦」一声钻进阵纹缝隙。

阵纹上的鎏金光芒瞬间黯淡,竟裂开一道尺宽的口子,淡青色的灵液顺着缺口往外淌,在地上积成一滩泛着灵光的血洼。

「破了!」

「阵破了!!!」

联军阵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水月观的修士们趁机冲上去,水纹盾顶着灵矢,将长矛往缺口里插,东山上修不想居然这送死的活还能建功,当即高声喝道:

「宗门兴复,便在今日!」

义从们半数红着眼跟着涌入,半数只盼着后阵金声再响。

阵内,侯劲上修看得目眦欲裂,一口鲜血喷在手头紧握的灵玉柱上,值此时候,却还未忘了振作人心:「许死不许退!师父定然已在回程路上了!!」

值此时候,便连费天勤亦都失了镇定之色,它头回离了大纛,双翼一振,流光一现即就现在了大阵破口,正与水月观一众搏命的悦见山弟子只见得两道厚重金光蛮横扫来,被刺得阖目躲避,但随着下一瞬「轰隆」巨响灌耳,他们即就再睁不得眼睛了。

「这老鸟,好生残虐!」侯劲上修勃然大怒,才压着已经有些怯懦的悦见山上修们去堵破口,那头却又有人迈步入了祖师堂中。

「由龙子?你现下若是幡然醒悟、或还能来得及。我悦见山弟子勠力同心、不惧外头那些宵小半点!」

此时侯劲上修浑身精气差不多都已被大阵熬干,腹中恶血都已难抑止得住,可说话时候,却还在面上故作一丝苦色。

然而由龙子却还是不为所动,他长出口气、口里头还是那句问话:「侯师兄,我师何在?!!」

「由龙子!悦见山现下是有倾覆之忧!!你这厮怎还在为门户私计?!!」

「我师何在?!!!」

侯劲上修被这四字压了许久,过后才冷笑一声:「好,好!待得费家人进来将山门洗成白地,你再去求匡家人问师伯下落吧。」

「我便晓得.」由龙子面上神情之复杂,较之侯劲上修亦是不遑多让。他淡淡言过四字、再轻声念道:「既如此,侯师兄便莫怪师弟不念同门之谊。」

「好畜生!!这里是祖师堂,历代先人安享香火之所!你待如何?」

然侯劲上修骂声才落,外头便就又有欢呼声出。

再擡头一看,阵枢主牌灵光业已黯淡十分,侯劲上修哪还能不晓得是出了什幺事情。

「你你叛宗,贼子!罪人.」

侯劲上修瞪大了眼睛急火攻心,在一阵呢喃之中昏死过去。由龙子寻来法宝将其制住,这才轻声念道:「悦见山的罪人却是你们师徒,如若肯告我师父下落,又何消如此?!」

由龙子刚用捆灵索缚住侯劲,祖师堂外的哭喊声、溃散声就顺着灵禁缺口灌了进来。

堂外又跑过来几名云孚真人一系的悦见山修士,看着阵枢主牌上愈发黯淡的灵光,再瞧瞧被制住的侯劲,脸上最后一丝抵抗的血色也褪得干净。

有个筑基后期的护旗弟子,双手攥着绣着「悦见」二字的残旗,指节泛白,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降了吧……」不知是谁先低喃了一句,像颗石子砸进死水。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声音跟着附和,有的修士直接扔了手中的灵刀,跪倒在地;有的想往山后逃,却被由龙子一系修士拦在半途,灵剑架在脖子上,只得乖乖束手就擒。

唯有那名白发苍苍的黄袍上修,还想捏诀自爆,却被由龙子一道灵诀封了丹田,摔在灵玉柱旁,咳着血哀嚎:「由师兄,何消若此、何消若此.」

由龙子却只淡淡瞥他一眼,转身往外走。

他现下最关心的虎泉真人安危,至于悦见山,一个没了真人坐镇的元婴宗门,又算得什幺元婴宗门。

山门处,费天勤收起双翼,悦见山最后一批堵缺口的修士已倒在血泊里。

灰紫色的灵雾彻底散去,露出里面残破的阵旗和满地残躯,淡青色的灵液混着灵血,在山门前积成了蜿蜒淌过。

联军修士们看得眼睛发红,之前被大阵压得憋在心里的火气,此刻全化作了对资粮前程的渴盼。

不知哪个散修先喊了一嗓子,数不清的义从们似也有了胆子,提着锈刀木剑就往山门里冲。

家族世家的弟子子弟们亦也没了半点体面,要晓得这里可是元婴门户,今日过后哪怕到了他们身殁时候,都未必还能再踏足半步。

一时间,推搡叫骂、暗算争锋,还未竟全功即就是乱象频生。

然而这些腿脚快的却是撞上了硬茬,一阵严肃整齐的悦见山修士却倏然冒了出来。

本来只盼着予取予夺的各家联军登时被撞得血光四溅,短短几息时候,就被领头的诸位悦见山上修带着弟子们收了好多性命。

除却重明宗与费家之外,各家几乎都有要害人物殁在阵中。

这血淋淋的刀剑却是令得场中人清醒许多,由龙子立在最前,负手看着一群恶客、眼神轻蔑得似是在看一群犬彘。

「费世伯可舍得出来见过晚辈?」

他话音刚落,本还在阵外的费天勤即就展翼过来。此时这老鸟再不收敛身形,似朵重云一般黑压压得朝着悦见山众修盖了下来。

「由贤侄今日弃暗投明之功,本侯定会表予公爷知晓!」

然由龙子显是对着老鸟的许诺不甚在意,只是看着左右阵仗、面上添些冷色,又发问言道:「不晓得世伯信中所言,可还作数?!」

费天勤锐目里头闪烁一阵,先是心算了一阵时辰,又打量过由龙子一众,显是也在犹疑之间。

这老鸟本还未想好该如何言语,此时识海中却又冒出一莲台卍轮印盖来。直震得它锐目一敛,识海一痛。

这老鸟先悄悄往后阵某处一瞥,这才又看过已有不耐神色的由龙子一众,温声言道:「自是当然,本侯忝为大卫勋戚、自不会与晚辈做些虚言。」

后阵里头缩着的康大掌门只见得那由龙子如释重负、长舒口气,便就听得费天勤朗声言道:

「悦见山除侯劲等金丹需得交予公府论罪、其余附逆弟子,由由龙子安排弟子、封印丹田,静待公府发文惩处;除此之外,悦见山一应要害之所,亦由由龙子遣人看管,各家不得侵扰。」

此言一出,非但是被费家召集各家都躁动不停,便连对费天勤从无二话的费家子弟们亦也怨言四起。

死战一场,入得元婴宗门,却要空手而归?!

就是再往大卫仙朝上头再数几千年,却也寻不出来这等道理!!

费天勤自己心头亦也不爽,元婴珍藏,便算对它这等存在而言,亦也是珍贵非常的。说不得便连它自己的结婴机缘、亦也就落在此处。

它本就气恼十分,此时再被手下人所扰,登时便激得它生起怒气。

认真说来,这老鸟凶威却不是盖的,掌军这般久,便连仅有的几个外姓金丹都不敢置喙半句。

这锐目一通扫了下来,阵中声响竟就渐渐弱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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