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章 由龙子为师献宗 原佛宗禅师露迹

冲在最前的散修是个链气后期的汉子,刚举起刀想劈,金芒就穿透了他的胸膛,灵血顺着金芒往下淌,把刀身染得通红;

他身后的少年想退,却被挤在中间,金芒从他的太阳穴穿入,脑浆混着灵血喷溅出来,溅在前面人的背上;

更后面的人被同伴的尸体绊倒,还没爬起来,就被后续冲锋的人踩在脚下,骨骼碎裂的声音混着惨叫,在阵前此起彼伏。

这惨状放在哪里当都会勾得人心生恻隐之心,然这里的高修们,却是早被这满地血色烧成了铁石心肠。

只几息时候,众修即就见得连带好些费家家生子在内的散修军阵塌下来好大一块。

本来还算齐整的军阵登时凹了下来,费天勤身后袒胸鼓手稍稍一怔、冲锋的鼓声即就倏然乱了拍子,扰得场中扬起的军乐「祛怯」之功倏然一滞。

这便出来乱子,惶恐颜色纷纷开始攀上某些散修的脸上,似是场急疫一般飞速蔓延开来。

十数个义从军阵开始不受控制的崩散开来,过后不久,似连前阵所有义从都已有了动摇之象。

这场面本该紧张十分,然费天勤却仍是不疾不徐,他只将那袒胸鼓手淡淡看过,后者噤如寒蝉之下,亡命寻回节拍过后,这才听得费天勤冷声发令:

「金声未鸣,退阵者死!」

被吓得失了魂的散修们几无意识来做选择,好些人才得转身,都未跑几步,却就撞上了后阵费家射声营放来的道道灵矢。

前后都无生路,好些尚得命在的幸运儿甚至绝望到瘫坐地上、恸哭起来。

此时费南応面上照旧无有怜悯之心,他只与随扈言道:「告司歌士,改奏『太祖破阵乐』,」

言到此处见得费天勤并无异议,费南応才又发交待:「要各家备好,此时可由不得半点退缩!若是坏了大事,便连金丹照旧难留得性命!」

司歌士得令,忙将十二面青铜战鼓擡至阵前高坛——鼓身是三阶「玄铁樟」所制,裹着「裂地熊」的兽皮,皮面还留着当年妖兽搏杀的爪痕,鼓边嵌着八枚各色灵晶,一敲便泛着淡金灵光;

另有十二面青铜编钟悬于灵木架,钟体铸着大卫太祖当年辟土百万时候的浮雕,斑斑灵锈里头似是裹着浓郁血气,久久不散。

八支「裂云犀」犄角号角、十面铁钹、六支骨笛、四具石磬分列两侧,皆是能引动天地灵气的战乐法器,寻常征战根本舍不得动用。

「擂鼓!奏乐!」司歌士长声喝令,十二名袒胸露乳的鼓手抡起灵木鼓槌,狠狠砸向青铜战鼓。

「咚!咚!咚!」第一通鼓点沉如地脉崩震,震得阵前灵土裂开的缝隙里,淡青色灵液瞬间泛起丈高涟漪,顺着鼓点节奏蜿蜒成河;

第二通鼓点加急,编钟紧随其后轰鸣,「铛——」的钟鸣压过灵雾翻腾声,竟将光幕上飘着的灰紫灵雾震得四散;

第三通鼓点密如骤雨,兽角号角「呜——」的长鸣穿云裂雾,铁钹「锵!锵!」锐响刺得人耳膜生疼,骨笛吹的《破阵曲》短促如刀光,石磬闷响撞得人胸腔发颤,与战鼓的节奏缠在一处,织成一张满是杀伐气的音网。

乐声刚起半柱香,阵前突然炸起异象。

战鼓每敲一下,地面便震起一圈淡金波纹,灵液河中的水珠随波纹跃起,竟凝成一柄柄微型灵刀虚影,悬在联军头顶;

编钟鸣时,空中灵雾骤缩,化作一面丈许见方的虚影战旗,旗面「费」字猎猎,与费家太祖当年横扫古玄道的帅旗分毫不差,旗边飘着金芒,竟能引动联军修士的灵力共鸣;

号角长鸣时,虚影战旗旁又凝出数百道长矛虚影,随鼓点轻轻颤动,似要随时扎向悦见山光幕。

最奇的是战鼓的影响,鼓手加力时,鼓音竟能穿透光幕,震得阵内悦见山修士丹元紊乱。有个守阵的筑基修士刚想捏诀催灵矢,被鼓点撞得灵力逆行,当场喷出一口血;

连侯劲上修在祖师堂内都坐不稳,扶着灵玉柱的手不住发抖,柱身阵纹竟随鼓点明暗不定,似要被震得崩裂。

康大宝看着费家那套军乐法器艳羡十分,倏然发了感想:「我这岳家前头可未有这般下本钱,怕是还在山北道时候,便就从颍州搬来了不少家当。认真说来,这才有点天下第一巨室的模样不是。」

阵外,先前瘫坐在地恸哭的散修,听得战鼓轰鸣先是一怔,随即攥紧了手中的锈刀木剑。

断了胳膊的链气修士王老栓没了平日闲坐酒楼的半点惬意,也不怪当时被云角州来的过路客迷了心窍,只咬着牙用单臂撑起身子,跟着鼓点嘶吼:「拼了!就是不为自己、亦要让后人们换个活法!」

旁边几个本想逃的散修,被鼓音勾得血热上涌,也跟着站起来,战鼓震得他们灵力都在发烫,再加上头顶悬着的灵刀虚影,竟生出几分「能赢」的底气。

高台上,费天勤翎羽一扬,冷喝:「攻,今日连老祖我在内,没得哪个性命能算金贵!」

费东古得令,再挥令旗,指向光幕西侧,百余门雷光灵砲借着鼓音共鸣,砲柱不再散乱,竟随鼓点凝成一道丈宽雷弧,狠狠砸向光幕。

雷弧撞在西侧阵纹上,「滋啦」一声炸开漫天金屑,光幕上的细缝瞬间扩大到半尺,阵纹里的灵气顺着鼓点节奏往外漏,像被音波逼得无处可藏。

侯劲上修恨得几要把一口牙齿嚼烂,随后才骂:「不愧是匡家走狗!这军乐奏得却有门道!」

他骂声未落,猛地抓过案上三枚灵晶,掌心丹元狂涌,将灵晶捏得粉碎。

灵雾裹着碎晶粉末,尽数被他按在灵玉柱上,跟着柱身阵纹骤然亮起,原本黯淡的鎏金纹路竟顺着地脉灵液往光幕蔓延,光幕上头那些若隐若现的缺口跟着「滋滋」作响,竟是在缓缓合拢!

这珍物便连悦见山也未攒下来几颗,侯劲上修却不肉痛,只看得被一群亡命撞得颤动不止的大阵光幕的骤然一亮,又是无数金芒散出,无数性命消弭。

两方主事之人面色却都无把半点变化,费天勤冷声再催、费东古灵砲又响、费南応令旗也变。

此时金声响过三下,尚且留得性命的义从们即就哭天喊地地归阵领赏,就在他们又哭又笑时候,被康大宝检索来的那些小家小户,却又接了差遣;他们过后再是费家附庸、再是重明盟诸部、再是费家应山军

悦见山的护山大阵或是已有好多年都未碾碎过这般多的血肉,一日下来,无分白昼,攻势从未停止,便连萦绕在光幕周遭的灵雾亦也被熏成了黑紫颜色。

这一日间,费天勤一双锐目除了小心放在过不色身上几眼之外,其余时候,尽都未离过大阵光幕片刻。

只待得又一声脆响发出,它见得阵中又一假丹被反噬之力融成血水,这才问过身侧一长髯阵师:「寻道友,可算得出来破阵之处?」

那寻姓阵师手头罗盘灵光频闪,阖目心算许久过后,方才将手头草图上头标注数处。待得他奉于费天勤身前时候方才小心言道:

「丰城侯勿怪,晚辈才疏学浅,悦见山这四阶大阵家师从前虽听过几位修葺过的旧友闲谈,且晚辈又是听得家师转述,自是更不晓得根本,便只能大略定下这几处地方了.」

费天勤仔细看过一阵、出声问道:「依着道友意思,破阵之处当是在这其中。」

那寻阵师面上肉眼可见地生起来赧然之色,恭声言道:「晚辈目力不佳,或还需请得能勘破幻象的高修来做查验、才得保险。但饶是如此,或也都不再其中。」

令得寻阵师稍有诧异的是,这出了名乖戾难伺候的老鸟听得此言,却还殊为满意:「寻阵师果不愧是北王殿下帐下股肱,行军布阵、却还是实事求是来得妥帖!」

「勘破幻象.」费天勤锐目一凝,依着寻阵师所传之法将草图上数处地方一一看过,几息过后,这老鸟倒是自信十分,一根翎羽连动、划去数处。

「如何?」

「侯爷,晚辈定不真切,或还可求一精擅瞳术的高修过来好做印证。」

「精擅瞳术的高修」费天勤想过一阵,调遣左右、淡声言道:「唤重明宗康大宝、水月观东山、浮云道一心过来听用。」

后面二者离得近些、联袂过来。

二修听得费天勤口中差遣、好容易才学会寻阵师口传之法,再各自竭力看过一阵过后,那衣着清凉、身材熟美的浮云道一心上修便先软糯开口。

她倒还清楚眼前这主事的是何存在,即就未做媚态,只脆声答道:「侯爷在上,妾身确是看不真切。」

「归阵,」这结果费天勤倒不意外,待得一心上修款款离去,一旁的水月观东山上修方才恭声拜道:「禀侯爷,侯爷所查定是无误,皆与晚辈认定相合。」

费天勤听得不喜反怒,只冷冷扫过一眼,这上修即就面生怯懦神色,想也是说了违心之言。

「敢在此处溜须,可要小心性命。」

「侯爷明鉴,晚辈晚辈却也看不真切。」

「去前阵,将重明宗暂换下来。」

「诺,」

满脸苦色的东山上修去后不久,康大宝即就落到费天勤身前。此时他身上尽是血腥味道,直冲得费天勤这老鸟都觉胃口大开。

「且看看,」

这老鸟咽口唾沫、简短与康大掌门言过一阵,即就不做赘述。后者显然要比前面二人仔细许多,诸多细枝末节一一问过,结论却还未下。

然费天勤与寻阵师却是不觉他啰嗦,反是目露异彩、欣赏十分。

康大宝这番验看许久,破妄金眸将对应阵位瞧了又瞧,这才十分仔细地在草图上圈过几处。他却知道这笔笔落下皆是人命,由不得他康大掌门小心若此。

费天勤接过一看,见得草图上都被康大掌门划得只剩一处,又运起法目、顺着后者所留批注一一对过,倒是也都寻不出错。

这老鸟这时候半点都不拖沓、登时即就下了决断,交待左右:「急令,催水月观领义从弃了眼前第二生门,攻干位、瑶光两线之间。射声士与砲手转向!」

军令如电,顺着联军阵前的传讯灵旗飞速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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