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康大宝出身卑贱,过后用了阴私手段攀附名门、靠着满手血腥才勉强跻身仙朝走狗、于今上面前愧领名爵。
自他结丹过后,在山南、山北、黄陂三道之中惯行杀伐之事,却不晓得是戕害了多少同道,却从来无人能制。
然今时今日,他却在大殿主雄威之下做了瓮中之鳖。」
言到此处,勾世尔见得黄米伽师面色稍霁,心下一定,陡然间拔高音量,正色言道:「众家弟子现下也已探清阳明山中贼子底细,翌日再战时候,定不会再让他们占得半分便宜!!」
二殿主夏明在旁看到黄米伽师面色转好,这才长出口气,越步出来顺着勾世尔所言奉承一阵,这才算将帐中阴霾尽去,也给了殿中这些主事挣来了些喘息之机。
黄米伽师指尖在案几裂痕上摩挲,骨扳指刮过精金发出刺耳声响。「瓮中之鳖?」
他忽然嗤笑,目光扫过帐外渐沉的霞光,语气比起适才倒也是少了几分冷冽:
「康大宝若真是鳖,也是带刺的老鳖。摘星楼主他老人家可无多少耐心了。我从前可未曾想到,他会因了我云泽巫尊殿去与红粉观、千佛林背后那位出面转圜。
要晓得,仅是尽复失地,他都未必满意,遑论我们还顿足在阳明山下损兵折将、寸进不能?!!」
便连两位金丹上修此时都不敢应黄米伽师这番诘问,好在后者虽然尤有不满,但却已经收了那令人如芒刺背的扫视目光,气氛渐渐转好之际,黄米伽师只又沉声交待:
「翌日将那些无用的东西都催到阵前,派出真传弟子于阵中巡视,若有虚应故事、滥竽充数之辈,勿论是不是殿中弟子,尽都当场砍了就是、不消报我。
有些人家却要比三岁小儿还要好哄,太祖在时各家过得是什幺日子,先人手札里头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真就能比我云泽巫尊殿仁德半分?
匡家人都做不成的事情,指望一幸进小辈能做得成,岂不是笑话?!!待得重明宗几无外患,他辖内那些殷实人家费心攒下来的资粮,不过也就是任那姓康的予取予用的。
区区百年伪善,换得大批实惠入库,不愧是货郎出身,惯会做得一手好买卖!尔等听好了,我云泽巫尊殿扛不得真人之怒翌日战阵上没有师徒恩义、没有同门之情,若破不得阵法,那就许死不许退!」
「遵殿主令!!」
「砰砰砰」
听得一阵闷响、看着一个个挨在地上的脑袋,黄米伽师尤有不满,却也未再说什幺,只是拂袖一挥,即就走出帐外。
帐中似是瞬间暖了起来,便连二殿主夏明、八殿主勾世尔也才得机会擦些冷汗。
他两只将心腹门人拣选出来,随后才道:「殿主方才所言可都听仔细了,当真容不得半点儿马虎,尔等尚缺什幺,速速讲来。」
「巫卒藤甲缺额颇大,若持守势时,较之平时或要锐减五一之能。」
「莫在这里装什幺良顺乖巧,自去辖内诸家借用,」
「这批红叶谷进献的回灵丹丸效用稍差,」
「这一批要殿主丹师过目,看看能不能添些血气救它一救。再着人去将红叶谷那假丹谷主绑了,就押在他家丹师丹鼎之前,要他家丹师即日重炼,若再炼不好,即就一并砍了!!」
「二位殿主,战僧这边才服了虺血灵羹,尚缺一二百欢喜菩萨行功散气」
「这等事还消与我讲?两条腿的坤道你们都不识得?!!」
足过了一盏茶时候,众修方才将林林总总一堆事宜面陈完全。
这时候勾世尔面色倏然一正,沉声言道:「让尔等予取予求、予取予求!可尔等却也要记好了,殿主适才所言,不破阳明山,许死不许退!!」
「诺,不破阳明山,许死不许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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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初升,慷慨洒下来的阳光把重明宗大阵的光幕染成一片金红。
大阵之外,腐气与佛光绞成一团灰雾,黄米伽师立在云泽巫尊殿阵旗之下,六对密宗金环在耳垂上锒铛作响,佛号与巫咒撞在岩壁上,弹回来的余波震得周遭巫卒、战僧齐齐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