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赶巧,此时贾琏方才打外头回来。平儿正伺候着贾琏宽衣呢。
凤姐儿入内瞥见贾琏,忍不住便白了一眼。
那贾琏一无所知,兀自抱怨道:「外头真个儿下火了,乘车走一趟,前胸贴后背,夜里说不得要冲洗一番。」
凤姐儿偏腿坐在炕头,抓起团扇摇个不停,问道:「爵位的事儿怎幺说了?」
贾琏道:「今儿个往五军部走了一趟,有北静王在,自是万事无忧。待五军部勘验过履历,造图在册,便送去吏部验封清吏司勘对。」
凤姐儿蹙眉道:「五军部自是没话儿,难就难在吏部验封清吏司,京师多少人家都被此间卡了一手。好一好一年半载的能袭爵,差一差,二三年也是有的。」
贾琏颔首道:「不过是差了打点,明儿个你拿一些银钱来,我先行往吏部打点一番。」
凤姐儿不干了,道:「袭爵乃是公中事儿,怎地要咱们自个儿掏腰包?」
贾琏嚅嚅道:「太太说夏粮还没下来,如今公中空虚————」
凤姐儿啐道:「她这话唬弄鬼呢?谁不知宝玉娶了夏金桂是怎幺回事儿?没有!我手头才几个银钱,你想打点,只管问公中去要!」
「你——」贾琏晒了一日,原本心火就盛,这会子闻言也恼了。腾身而起,屈指指着凤姐儿道:「——不可理喻!」
凤姐儿冷笑道:「是我不可理喻,还是你琏二爷没本事?你看看二妹妹,什幺都没动,过门当日远兄弟便贴补了一万两银子不说,如今生了男孩几,转天又得了诰命!
我呢?嫁了你,十来年当牛做马、事事操劳还不得好儿,如今连个诰命都没有,你琏二爷也好意思问我讨银子打点?」
贾琏被噎得说不出话儿来,干脆拂袖而走。
平儿送过贾琏,回身观量凤姐儿神色,忍不住劝说道:「奶奶,二爷来日便要袭爵,奶奶这性子还是莫要太要强了。」
凤姐儿道:「我是贾家八擡大轿擡回来的,他琏二哥莫不是还敢休了我不成?」
平儿正待要说些什幺,忽听得外间有哭喊声儿,主仆两个对视一眼,俱都纳罕不已。
俄尔便有小丫鬟丰儿入内,与二人道:「奶奶、平姨娘,方才傅姨娘哭喊着往梦坡斋去了。」
平儿纳罕道:「傅姨娘又怎幺了?」
凤姐儿心思一转便笑道:「还能怎幺?料想是傅试那官司了结了。」
待晚点时,果然有风声传来,大理寺判傅试贪渎、枉法,着革职、追夺出身文字,流三千里。
转天凤姐儿遥遥见傅秋芳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愈发心凉。盘算着只待贾琏袭爵,总要将分家一事与老太太提提。
海淀庄子。
贾母带着李纨、探春、惜春、四哥儿、巧姐儿等在此间避暑,每隔二三日总会与荣国府有书信往来。
这日早间,荣国府又打发小厮送了信儿来。贾母懒得戴老花镜,干脆让贴身大丫鬟读信。
翡翠展信观量一眼,立时笑道:「老太太,大喜事,二姑娘生了个男孩儿不说,转天还得了孺人诰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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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顿时欢喜不已,道:「怎幺就得了诰命?信中可说明白了?」
翡翠扫量几眼,道:「说是远大爷献了个打井的法子,活生民无数,圣上不好封官儿,便封了二姑娘诰命。」
贾母顿时笑道:「阿弥陀佛,二丫头这是苦日子过到头儿了。大好事儿,快去说与珠哥儿媳妇她们。」
不待鹦鹉应下,文官便飞快而去。
贾母笑吟吟又问道:「后头还写什幺了?」
翡翠往下观量,霎时间脸挡笑容一敛,道:「这————后头的不大好,要不老太太还是自个儿瞧?」
贾母笑容敛去,戴挡老花镜观量起来。待看到傅试入罪、傅秋芳夜里欲挡吊,另则贾琏袭爵一事受阻,贾母顿时眉头紧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