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不是傻的,陈斯远等一琢磨便知内有蹊跷。扭头略略观量,便见不拘是二姐姐、宝姐姐还是林妹妹,俱都变了脸色。
迎春不轻不重地一拍桌案道:「好好儿的兴致竟败了!」
宝姐姐也道:「王班主,你且去后头领赏吧,今儿个到此为止。」
王班主忙叩头请罪,黛玉便冷笑道:「也怪我们有眼不识金镶玉,却不知你这班子竟是个唱粉戏的!」
刁刘氏一出,全名淫妇刁刘氏骑木驴游四门,一听就是粉戏。
唱将起来,旦角只着一身小衣骑在假木驴上,四下衙役擡着游逛,旦角哼唱不止,情形不堪。
京师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只要听闻哪个班子唱粉戏,绝不会邀其上门……不然岂不平白辱没了门风?
陈斯远等主子自持身份,不好说的太过了,鸳鸯、红玉却没那般好说话儿。
红玉气得脸色铁青,道:「好个没起子的戏班,当我家老爷是好欺负的不成?」
鸳鸯冷笑道:「少于这等腌臜货浪费唇舌,来呀,给我撵出去!」
班主万念俱灰,连带一帮戏子瑟瑟发抖,不住打躬作揖,旋即便被婆子赶出内院儿。至于赏钱,大过节的恶心人,陈斯远没乱棍打出去都算是客气的了。
待戏班子赶走,陈斯远便笑道:「犯不着为这等人生气,中秋佳节本就是团圆之际,咱们只管关起门来乐呵就好。」眼看天时尚早,陈斯远便道:「不若咱们行个武令,输了的便来献艺如何?」
晴雯一听就急了,道:「这可不行,香菱姐姐还能做个诗词什幺的,我却什幺都不会,总不好当场绣个扇面儿来吧?」
宝钗笑道:「那不然这样儿,输了的要幺献艺,要幺就认罚。」
众女齐齐应下,当下又问如何行武令。
陈斯远起身抄起一枚羹匙放置桌案正中,笑道:「也无需那般费事,干脆转羹匙,全凭运气。」
众女齐声应好,而今酒宴也不大用了,迎春便吩咐撤下席面,让香菱、晴雯等往这一桌凑坐了。
莺儿自告奋勇做了行令官,略略拨动,那羹匙滴溜溜乱转。半晌停下,正好指向晴雯。
晴雯还要耍赖,一个劲儿的往雪雁身边儿凑,又指着红玉道:「分明指的是红玉,不算不算。」
红玉笑吟吟斟了一碗酒来,招呼雪雁扭了晴雯胳膊,到底给其灌了一碗。
说来也奇,除了陈斯远喝了两碗,余下宝钗、黛玉、迎春俱都没沾边,反倒是宝琴头一个醉倒,跟着晴雯、香菱等皆逃不过。到得夜里,出去几个主子,余下姬妾竟尽数东倒西歪。
惹得宝姐姐嗔怪道:「还不曾赏月,他们便醉了过去,待明儿个还不知如何数落老爷呢。」
陈斯远挠头不已,忙吩咐人熬煮醒酒汤。忙碌半晌,一干姬妾醺醺然转醒,众人便齐至园中赏月观花。
后园不知何时架了一具彩绳秋千,似晴雯这等无意赏月的,略略吃了些月饼,便来打秋千。
没一会子引得好些姬妾齐聚,也时单打,也有时双打,真如彩凤斜飞,双鸾同舞。
月新亭中,香菱俏脸儿酡红、醉眼朦胧,耐着性子等了半晌,这才催促道:「太太不是说联句吗?却不知要等到何时。」
众人都笑香菱痴,陈斯远便笑道:「也好,那咱们便联句顽乐一番,我只管起个头。」略略思量,便道:「逢此仲秋景,花香柳自媚。」
二姐姐迎春思量道:「两沼已含流,双莲何并难。」
黛玉脱口而出:「风吹昨夜开,浑疑天上来。」
宝姐姐接道:「为汝登池阁,因兹泛樱舟。」
香菱尚且凝神思量,那醺醺然的宝琴便道:「潘妃浑不语,携手湘江女。」
香菱略略停顿,也思忖得了,便道:「吴壁喜相逢,二乔斜并裾。」
此句一出,惹得宝钗、迎春齐赞,宝钗又与黛玉道:「好个林妹妹,你这女弟子如今也算出徒了。」
谁知这会子宝琴又联道:「明沙水面流,盈盈合蒂浮。」
宝钗乜斜一眼,道:「王母瑶池赏,云车停水上。」
宝琴联:「瑞宇已流春,天门初放扬。」
宝钗又联:「应识芙蕖清,哪占丹凤鸣。」
宝琴方才张口,谁知陈斯远忽而接道:「太常如可纪,图此上神京。」
宝琴眨眨眼,瘪嘴白了陈斯远一眼,只得闷头寻了葡萄吃用起来。
这一夜桥填乌鹊,春泛灵槎,玉漏三更,双星照影……自不多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