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见此,便道:「此事我与夫君说过了,夫君也说能为。」
薛姨妈本能颔首,道:「远哥儿既也赞同,那你只管放手施为便是了。」
宝姐姐噙笑应下,薛姨妈却忽而不自在起来,不知从何时起,薛姨妈心下只信了陈斯远一个,便是宝钗所言她都要思虑几分,偏生陈斯远一说,她总会一股脑的应承。
因生怕被宝钗瞧出来,薛姨妈赶忙呷了口茶,转而道:「远哥儿怎地还没回?」
宝钗笑道:「二房落在内城,这一来一回可不就要抛费些光景?且不急,左右如今东路院姓薛,妈妈得空便来小住几日,旁人也不会说什幺话儿。」
薛姨妈心下意动不已,开口却道:「我去凑什幺热闹?你们新婚燕尔的,早点儿诞下麟儿才是正经。」
宝姐姐一噎,心下欲言又止。暗忖,她都快散架子了,还要她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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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蝌宅。
陈斯远落座上首,立时便有丫鬟奉上香茗。陈斯远呷着,薛蝌口称『翰林』,略略将扩城事宜说了一通。
陈斯远撂下茶盏便道:「如此说来,最迟到来年也合该完工了?」
「不错。近来物料不过偶有采买,另则京官不少有挪居新城者,连带外城租金都掉了一成还多。」
陈斯远笑道:「京师乃首善之地,房价一时掉落,慢慢也会涨回来。」
薛蝌又道:「翰林,前日在下得了内府严郎中召见,又给了我一桩采买铁料的营生。」
「铁料?」陈斯远细细追问,待问明白采买的是铁管,便知是为着那深水井而来。
当此之际,又何止是京师缺水?长安、太原、津门等等北方诸城,吃水都是难题。
内府搞出低配自来水,只消在京师能有收益,要不了几年便会遍及北方各大城。陈斯远便指点了薛蝌一番,薛蝌听闻此事另有门道,不由得兴致大起,追问几句,旋即心怀大快!
暗忖,此事操办好了,所得收益未必比那扩城一事少啊。
恰此时次间屏风后传来一声嬉笑,引得陈斯远瞩目看过去。
隔着屏风,隐隐约约瞥见一抹嫽俏身形匆匆退进屋里。
薛蝌赶忙请罪道:「家中丫鬟短了管束,翰林莫怪。」
寻常丫鬟哪里敢来偷窥?料想必是被薛蝌收了房的。
想起李纨先前所托,陈斯远耽于婚事、沉迷花红柳绿,一时也不曾细访,不过薛蝌此人沉稳有度,又会审时度势,倒是个好归宿。
陈斯远思量着,便略略提了提。薛蝌蹙眉沉吟一番,便拱手道:「在下一时不敢应承,待来年春接了母亲来,再行给翰林答复如何?」
陈斯远一听就明白了,只怕薛蝌另有盘算,便笑道:「不过是随口一提,你也不用在意。」
于是吃过一盏茶,这才起身别过薛蝌,乘车往薛家老宅而去。
临近午时,陈斯远方才重返薛家老宅。当下与宝姐姐先行祭告过薛家祠堂,旋即宴席摆开。因薛家人丁单薄,便只开了一桌席面儿。
席间陈斯远沉默寡言,连带着薛姨妈也没什幺话儿。一个存心吊着,一个生怕被宝姐姐窥破。
及至回程前,宝姐姐又邀薛姨妈、曹氏二人往发祥坊共度中秋。曹氏笑吟吟没言语,薛姨妈思量一番,到底咬牙推拒了。
回程又要去接宝琴,宝钗忧心薛姨妈,偎着陈斯远忧心道:「虽说东路院也姓薛,可妈妈到底心里不自在,这才推拒了。」
陈斯远安抚道:「泰水也是想妹妹松快一些时日……待有了孩儿,料想泰水便是想推拒也没了由头。」
孩儿啊……
宝姐姐探手摸向小腹,须臾便觉陈斯远作怪,宝姐姐面上一僵,忙咬着下唇道:「快饶过我这一遭吧……今儿个一早险些起不来,浑身散了架子也似。今儿……要不你去寻香菱吧。」
陈斯远悻悻收手,叹息一声儿,一时只觉人生寂寞如雪。
这夜宝姐姐果然高悬免战牌,陈斯远只得去西厢寻香菱,唬得香菱勃然色变,思来想去,到底寻了红玉、晴雯帮衬,鸾颠凤倒、几番云雨,这才周全过去。
转天已是正月十三。
一早儿陈斯远与宝姐姐用过早饭,宝姐姐见其缠磨不走,便哭笑不得道:「你我来日方长,又何必贪图一时欢愉?夫君虽请期在家,却也不好荒废了。不若往书房读读书?内宅庶务,自有我打理呢。」
陈斯远心下不大乐意,哼哼几声,宝姐姐又凑过来香了几口,这才哄着他往后头书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