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入笼

清梵骇然道:“嬤嬤岂不是要將姑娘推火坑里?那位远大爷早就定下亲事了。”

韩嬤嬤说道:“咱们姑娘如今这般年纪,高不成低不就的,与其继续拖下去,莫不如给人做了小。”见清梵蹙眉不已,韩嬤嬤又道:“单说如今情形,便是回了苏州又如何,难不成姑娘真要守著青灯古佛一辈子?”

清梵心下动摇。妙玉真要出了家,清梵自问也不愿意继续守著。再想想那位远大爷,生得高大俊雅的,也不知姑娘是如何想的,这等人品才俊,瞧著岂不比那宝二爷强了百套?

清梵情知若是说给妙玉必不得准许,便闷头含混应下。

心下暗自思量,如今难以为继,只当是事急从权了。

转眼到得入夜时分,忽而听得四下犬吠声连成一片,又有院儿中清微响动。此时月黑风高,清梵、韩嬤嬤隔窗观量,隱约瞥见一条人影落在了院儿里。

二人唬得抄起板凳、剪刀,隔门叫嚷不绝。

却听外间那人说道:“我此来不为害人,只想寻妙玉姑娘討一句话。”

清梵、韩嬤嬤还不曾反应过来,內中的妙玉顿时俏脸儿煞白道:“是柳湘莲!你,你还有脸来!”

外头沉默一阵儿,柳湘莲道:“我哄了你,你刺了我一剑,如此也算扯平。只是有一事我实在不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思来想去,那一日倒是有薛家的马车在牟尼院外,可是薛蟠那贼廝说给你的?”

道出实情的乃是陈斯远,妙玉哪里肯卖了陈斯远?当下只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道自个儿做的天衣无缝不成?”

柳湘莲道:“你若不说,我只得到近前问你了。”

妙玉唬得哆哆嗦嗦顿时说不出话儿来。

谁知此时忽而听『啪』的一声脆响,柳湘莲骇然道:“谁?”

也不知打哪儿传来的声音,说道:“大半夜的欺负一帮子女子,实在让人不齿。快滚,再不滚老子不客气了!”

柳湘莲也没便见,转瞬便没了声儿。

清梵隔著窗扉端详一番,顿时欢喜道:“走了走了,姓柳的走了!”

韩嬤嬤也不敢开门,只衝著外间嚷道:“多谢恩公出手相援,此时不便相见,来日还请来家中饮一杯清茶、薄酒。”

话音落下,外间只风吹沙沙之声,再没旁的动静。

出了这档子事儿,主僕几个战战兢兢,一宿不曾安睡。好不容易捱到天明,这才大著胆子开了门。

四下不见柳湘莲,更不见那昨夜出手相帮的恩公。东厢的厨娘嚇了个半死,一早儿便吵嚷著要走,连工钱也不要了。

韩嬤嬤好说歹说,那厨娘方才同意做过早饭再走。谁知转头儿便有清梵尖叫一声儿打西厢跑出来,与韩嬤嬤说道:“嬤嬤,碧痕……去了。”

韩嬤嬤嘆息一声,命清梵莫要声张,討了银钱出去,採买了薄棺一口,雇了驴车拉著碧痕往外城义庄停放。临行前又与清梵道:“不拘是邢姑娘还是那位远大爷,你快去寻吧,发送了碧痕,咱们可就真没什么银子了。”

清梵不叠应下,待韩嬤嬤一走,便换过衣裳急急往荣国府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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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日陈斯远一早儿便出了门,一则为凤姐儿生儿贺礼,二则顺道给林妹妹採买琴弦。

这日天光正好,不冷不热,陈斯远索性骑马而行。主僕两个才出了荣国府角门,那小廝庆愈便道:“大爷,这几日妙玉师傅处可是好生热闹!”

“哦?怎么说?”

“先是贾菖登门,结果吃了个闭门羹;昨儿个夜里柳湘莲又来了,两位护院见势不对,乾脆丟了飞蝗石,惊走了那柳湘莲。”

“嗯。”陈斯远含糊应了一声儿。心道这柳湘莲也就罢了,费了好大的本事,好不容易鱼儿咬了饵,谁知不等收线,竟惊走了。转头儿又吃了一剑,换做自个儿只怕也心有不甘。

只是妙玉財货早就被人盗空了,不过是白费心机罢了。

倒是那贾菖,这人素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的,又与妙玉素无往来,怎会去寻妙玉?越琢磨越是古怪。

思量间忽而庆愈一勒马,闪得陈斯远好悬从马上折下来。

“吁~”庆愈气恼道:“长没长眼睛啊?”

陈斯远回过神来,便见一小丫鬟拦在了马前。

那丫鬟抬眼瞧了陈斯远一眼,赶忙敛衽一福道:“见过远大爷。”

陈斯远故作沉思,道:“你是……清梵?”

清梵顿时鬆了口气,赶忙頷首道:“正是。这个……远大爷这是往何处去?”

陈斯远两世为人,早就练出了七窍玲瓏之心。眼见清梵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定是妙玉又没银钱了。於是只笑而不语。

清梵恨不得抽自个儿一嘴巴,生怕被小廝庆愈呵斥了,乾脆道:“我,我们姑娘说前几回多亏了远大爷帮衬,如今寻了落脚之处,便想请远大爷过去饮一盏茶。”

陈斯远问道:“你们姑娘如今在何处落脚?”

清梵说了地方,陈斯远一思量,那地方岂不是离自个儿的新宅只隔了个能仁寺?

他便说道:“今日庶务缠身,也不知得不得空。不若改日我得空了再去?”不待清梵回话儿,陈斯远又道:“便是如此,改日,改日再说。”

当下一拨马首,与那清梵错身而过。清梵急得什么的也似,偏生不知如何开口,只瞧著陈斯远的背影道:“那,那远大爷记得来啊!”

陈斯远回首笑道:“一定,待我得空的。”

一旁小廝挤眉弄眼,心下分外不解。既为亲隨小廝,陈斯远什么毛病,庆愈自是门儿清。待行出去一阵,眼看没了那清梵的踪影,庆愈就道:“大爷,如今那妙玉师傅落了难,大爷又何必拿捏?依著小的,不若雪中送炭、趁热打铁……誒唷!”

庆愈揉著脑袋,却是被陈斯远敲了一记。

抬眼便见陈斯远笑著道:“她又不是宝姐姐、林妹妹,犯得著让我去献殷勤?”

庆愈不解道:“哈?这般说,大爷是不打算……”

“嘿,”陈斯远笑著道:“既入樊笼,她便是生了翅膀又如何逃得掉?不过这熬鹰嘛,总要先將其野性熬掉了才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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