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赏桂咏菊 山穷水尽

转过天来,陈斯远自是也得了请帖。

陈斯远想的分明,原文里凤姐儿犯了糊涂,暗地里朝著王夫人靠拢,有其从中转圜,贾母再是不情愿,好歹也与王夫人缓和了。

如今又是什么情形?凤姐儿乾脆『抱病』辞了管家差事,料想此番宴请必不到场,单只是贾母与王夫人……那王夫人又不是个能说会道的,老太太还指不定怎么夹枪带棒呢。

与金釵齐聚自然是好的,可这等风刀霜剑的……一个不小心便容易惹祸上身,自个儿又何必往前头凑?

因是陈斯远便与翠缕道:“劳烦你与云妹妹说一声儿,我今儿个实在有事儿在身,就不过去了。”

翠缕只当其是避嫌,便笑著应下。

既推了宴请,陈斯远自然不好留在府中,因是不到辰时便出了门,打算往自家新宅去。

谁知才从角门出来,遥遥便见一高大身形骑马而来。

陈斯远恍惚了一下才记起来,此人岂不是孙绍祖?

当下只当没瞧见,翻身上马往自家新宅而去。

陈斯远这边厢暂且按下不表,却说孙绍祖一逕到得黑油大门前,紧忙翻身下马,打发了隨行小廝与门子答对。

门子余六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说了半晌,待得了二两银子方才眉开眼笑。开口让孙绍祖稍待,这才打发人往內中通稟。

过得半晌,那人回来与余六耳语几句,余六略略讶然,这才下来与孙绍祖道:“这位孙指挥,今儿个却是不凑巧了,东府珍大爷方才请了我家老爷过府议事……这个,要不孙指挥改日再来?”

孙绍祖脸上笑容不变,道:“好说,那我明日再来。”

孙绍祖回身就走,小廝牵了马匹隨行其后,待走出寧荣街,那孙绍祖便骂道:“老匹夫欺人太甚,这是贪了我那五千两银子不打算还了!”

小廝哭丧著脸儿道:“大爷,要不咱们还是回老家吧。”

“回个屁!”孙绍祖回头瞧了黑油大门一眼,冷笑道:“当额是好欺负的?姓贾的最好脸面,额回头儿给他好好儿宣扬宣扬,看那老匹夫如何自处!”

说罢翻身上马,气咻咻打马而去。

目视其骑马远去,余六这才与小廝回话儿,小廝又往內通稟。过得半晌,才有婆子过了三层仪门,与跨院里的贾赦回了信儿。

“知道了。”贾赦蹙眉不耐烦的打发了婆子,便有秋桐只著一身小衣起身为其揉捏,道:“老爷……那姓孙的三天两头来寻,总这般躲著也不是个事儿。”

“你知道什么?”贾赦冷眼乜斜了秋桐一眼,哪里还有方才的繾綣缠磨?他这会子兴致大坏,乾脆披了衣裳往外就走。

须臾转出跨院,於院儿中略略踌躇,这才挪步进了正房。

正房里,四哥儿已然能走了,邢夫人正拿著拨浪鼓逗弄著。眼见大老爷贾赦入內,邢夫人顿时面上笑容一僵,隨即又舒缓道:“老爷瞧瞧,四哥儿眼看著就能跑能跳了。这来日啊,说不得便是个皮猴子。”

贾赦瞥见四哥儿,面上眉头略略舒缓,咳嗽一声儿道:“且让奶嬤嬤去带,我寻你有话要说。”

邢夫人心下不喜,却只得依言让嬤嬤將四哥儿带了下去,待內中只余二人,贾赦方才靠坐椅上,蹙眉长嘆一声儿,道:“那孙绍祖方才又来了。”

邢夫人应了一声儿,说道:“老爷不是才得了四千两?不若先给那姓孙的两千两,免得他见天叨扰,实在惹人厌烦。”

贾赦冷哼道:“你说的轻巧,给了他两千两,我自个儿喝西北风去?”

邢夫人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又道:“要不……还是寻王爷说道说道,好歹给他弄个閒职?”

“要是那么容易,老夫早就去寻王爷了。”贾赦愁闷道:“自打去岁铁网山一事,圣人便愈发疑心我等勛贵人家。如今五军部有名无实,一应调遣俱都得听兵部的。

先前还能走一走赵侍郎的门路,如今赵侍郎革职查办,便是云贵的游击將军,没个七八千银子也下不来。”

邢夫人乾脆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是没法子了。老爷不若寻老太太说道说道?”

贾赦顿时一撇嘴,道:“老太太如今还能做得了主?”

亏空了三万两银子,如今荣国府全靠王夫人支应,贾赦脸皮再厚也不敢再去寻贾母。

眼见贾赦看向自个儿,邢夫人心下一惊,赶忙道:“老爷知道的,我才几个月例银子,便是远哥儿孝顺,那百草堂每月也不过送来百多两银子。这上上下下人吃马嚼的,我如今还不大够用呢。”

贾赦道:“你是没有,可远哥儿有啊。”

邢夫人旧事重提,正待开口,便被贾赦摆手止住:“我知你向著远哥儿,可老夫如今不是遇到难处了吗?只消拆借来五千两银子,转过年还他就是了。”

邢夫人闷头哼哼一声儿没言语。贾赦情知不下狠招怕是不成了,当下就道:“远哥儿若是不借,老夫没了法子,只得將二丫头嫁给那姓孙的了。”

邢夫人禁不住抬眼蹙眉道:“老爷,这只怕不大妥当吧?那姓孙的五大三粗的,哪里是良配?”

如今邢夫人旁人的话儿不信,陈斯远的话总要信几分的。前一回迎春帮衬,邢夫人念及好歹如今养在自个儿膝下,总不好让迎春没个著落。

贾赦就道:“你也知不妥?我话撂在这儿,若是远哥儿肯援手,回头儿我便將二丫头许配给他。”

邢夫人一怔,笑道:“老爷又说笑,谁不知远哥儿与宝丫头早就好了,这会子再说这话儿岂不是迟了?”

谁知贾赦竟嘿然一声笑道:“男未娶、女未嫁,怎么就迟了?”

“这——”邢夫人一时没转过弯儿来。

贾赦便道:“罢了,回头儿你只管请了远哥儿来,老夫自有法子说服了他。”

邢夫人將信將疑,心下不禁暗忖,若迎春果然嫁了陈斯远,那自个儿来日岂不是想何时去寻远哥儿,便何时去寻了?

因是便笑著道:“若果然能成,那倒是好了。我看二姑娘心里头千肯万肯的,只是……这远哥儿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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