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色香原是无心物

宝玉扭头观量,便见隔了溪流,对面櫳翠庵前的方厦圆亭里,正有一袭嫽俏身形冷眼朝这边厢瞧过来。是妙玉!

宝玉顿时心下悚然,紧忙做贼心虚地退后了一步。

那夏金桂更是嚶嚀一声掩面而走,宝玉眼见妙玉转身而去,紧忙扭身去追夏金桂。

谁知夏金桂一径进得怡红院里,竟关了门不出来了。宝玉心下痒痒,叩门唤了半晌,却始终不得进,只得领了袭人迴转。

却说內中宝蟾一直抵著门儿,眼见宝玉走了,紧忙说道:“姑娘,宝二爷去了。”

“嗯。”夏金桂应了一声儿,这才不慌不急將领头衣裳拾掇齐整了。

宝蟾欲言又止,到底凑上前道:“姑娘是不是有些……”

夏金桂冷笑道:“你知道什么?那位二哥哥瞧著就是个多情的,还是妈妈教的法子有用,想要鱼儿上鉤,就得捨得撒饵料。”顿了顿,又与宝蟾道:“只是这饵料不能少了,少了便引不得鱼儿上鉤;更不可多了,否则鱼儿吃饱了,便也不会上鉤。如今这般吊著他刚好,免得来日我回了家中,他转头儿便將我给忘了去。”

宝蟾觉著有理,便笑道:“我瞧宝二爷早被姑娘迷得不辨东西了,最多转过年来姑娘就是宝二奶奶了呢。”

夏金桂哼哼一声暗自得意。

忽而又想起方才的妙玉来,夏金桂便蹙眉道:“那尼姑实在可恨,可扫听了她的根脚?”

宝蟾摇头不知,恰此时胡嬤嬤入得內中,正听得此言,便凑上前笑道:“扫听见了,说是原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家里姓常,因打小身子单弱,便在寺中带髮修行。”顿了顿,低声道:“我瞧著不过是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什么身子单弱,只怕也是躲祸来的。”

夏金桂冷声道:“那尼姑实在厌嫌,须得想个法子赶了出去!”

一旁宝蟾道:“这却难了,太太回程在即,姑娘只怕过不了几日便要回家……便是想要对付,只怕也要留待下一回了。”

夏金桂闻言不禁愈发恼火,谁知那胡嬤嬤却笑著道:“这有何难?若是那妙玉一直留在府中,自是不好下手……可她隔三差五往宫里去不说,还往城西牟尼院抄经文,想要对付她还不容易?”

夏金桂眼珠一转,顿时欢喜道:“是了,回头儿请了泼皮,割了她那张脸皮,看她哪里还有脸面留在府中!”

胡嬤嬤欲言又止,宝蟾更是噤若寒蝉。夏金桂笑眯眯看过来,道:“嬤嬤,此事嬤嬤须得办得周全了。”

胡嬤嬤紧忙应下,自不多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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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陈斯远迴转清堂茅舍,闷坐书房中耐下心来研读时文。不经意间便到了这日下晌,陈斯远这会子瞧得头昏眼,略略用了些晚饭便往外头来兜转。

因这会子眾金釵都往荣庆堂去了,是以兜转半晌也不曾撞见。倒是在凹晶溪馆撞见了用石子丟池塘的贾兰。

二人相见,那贾兰得意非常,说过几句便道:“今儿个又要往祖母房里去,嘿,远叔放心,包管再折腾一回,祖母定不会想著叫我去了。”

陈斯远纳罕道:“你又打算夜惊?”

贾兰摇头道:“惊了两回,不好再来。不过……”说话间探手自袖笼里取出一物来。

陈斯远低头瞧了一眼,蹙眉试探著说道:“巴豆?”

贾兰笑著点头不叠。

这倒霉孩子,巴豆岂是乱吃的?陈斯远唬了脸儿教训道:“胡闹,吃坏了该当如何?”

贾兰道:“母亲房里便有医书,我仔细瞧过了,过会子磨成粉偷偷投进晚点里,到时候大傢伙一併闹肚子,准备瞧不出破绽来。”

陈斯远不由得仔细叮嘱了好半晌,贾兰当面应下,转头儿欢快而去,听没听进去,陈斯远却是不知了。

本想往稻香村走一趟,好歹给李紈提个醒,谁知稻香村里只两个婆子留守,那李紈还不曾迴转。

陈斯远无奈之下,只得往回兜转。

谁知才到自家门前,便见妙玉一袭百衲衣,正冷著脸儿俏生生地停在东角门左近。

陈斯远早知其性子孤高,只当其是寻常模样,当下略略頷首便要迴转自家。谁知那妙玉此时开口道:“阿弥陀佛,陈……公子,还请移步。”

妙玉竟主动来寻自个儿?陈斯远忍不住抬头望天,待確认日头业已偏西,这才纳罕著隨妙玉往那长廊而去。

那妙玉行在前头,一袭五色刺绣缎面水田比甲、腰系牙黄腰带,內衬雪青立领偏襟袄子,下著月白长裙,手捧拂尘。原是一身僧衣,偏那牙黄腰带一束,便凸显了婀娜身姿。

陈斯远瞧得略略心热,暗忖无怪表姐邢岫烟对其鄙夷不已,这妙玉果然是僧不僧、俗不俗。

须臾到得长廊尽头八角亭前,那妙玉方才止步。

陈斯远上前略略拱手,道:“不知师太因何事寻我?”

妙玉略略蹙眉,显是不喜『师太』这等称呼,当下轻启檀口,说道:“陈公子可知柳二郎下落?”

“柳二郎?”时隔多日,陈斯远反应了一会子才知说的是柳湘莲。便道:“柳湘莲啊……我与此人不过几面之缘,並未深交,是以实在不知其人下落。”

妙玉立时眉头紧蹙,陈斯远见其没了话儿,正待拱手別过。谁知妙玉却道:“那日陈公子也去了牟尼院吧?自陈公子一去,柳二郎便下落不明,莫不是……莫不是你使了手段?”

莫名其妙!

陈斯远乐了,负手笑道:“就因为我也去了牟尼院,是不是来日牟尼院出了命案也要算在我头上?师太这话好没道理!”

妙玉又没了言语,只审视地瞧著陈斯远,瞧著好似心下疑虑重重。

因著表姐邢岫烟,陈斯远本就对其无感,素日里撞见不过点点头便错身而过。也不知这妙玉哪儿来的底气,好似认定了自个儿搅了其好事儿一般。

当下陈斯远也来了脾气,正待不客气几句,忽而心生戏謔。说道:“哦,原来师太是动了凡心啊。”

“你——”妙玉立时臊得红了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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