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猪背脊的创口业已溃烂,整个猪瞧著也是出气多、进气儿少,一副立马活不成的样子。
半晌,陈斯远挠头道:“许是剂量太少之故?”
庆愈叫屈道:“不能,小的就差將那过滤的水都灌给这猪崽了。这头好歹还有口气,另外几个全都死了……哎,瞧著怪可惜了的。”
陈斯远不禁抬头望天,须臾又摇头道:“不对,若是没效用,那我是怎么好的?”
一旁香菱实在瞧不过眼儿了,凑近道:“大爷莫忘了,除了那绿毛水……”
“是青霉素啊。”
“是是是,除了那青霉素,大爷可一直服著王太医开的汤药呢。”
陈斯远眨眨眼,心下已信了九分,只余下一分倔强。奈何他前一世既不曾学过医,也不曾学过生物,这会子便是初高中的理科知识都快忘了个乾净,只隱约记起来,好似这青霉素属於生物,好似不能用沸水熬煮?
可这不用沸水,何时才能將一盆水晾乾?还得保证內中不掺了旁的杂质。
这也就罢了,陈斯远捣鼓的一水缸青霉反覆熬煮过,方才得了比针鼻儿大不了多少的一捏捏青霉素,纯度未知,杂质未知,然后还弄不清楚到底有没有效用……嘖,这事儿不是他能办到的,看来只得作罢了。
想明此节,陈斯远顿时意兴阑珊,摆摆手道:“罢了,这猪……埋了吧。”抬头瞧了眼水缸,又道:“这水缸也丟了。”
远远掩著口鼻瞧热闹的芸香顿时大喜,叫嚷道:“可算要丟了,这几日真真儿臭死个人!昨儿个佳惠还笑话我,说我掉茅坑里了……额……”
眼看陈斯远神色不善地瞥过来,小丫鬟芸香顿时鵪鶉也似的一缩脖子,立马不言语了。
陈斯远心绪大坏,这会子也无心读书了,悵然著踱步出了院儿,胡乱游逛一场,不觉便到了凸碧山庄。
登高望远,凭栏而立,陈斯远只觉近来诸事不顺。那青霉素且不说,单是荣国府兴衰,陈斯远自信如今他只怕比贾母还要上心……这上哪儿说理去?
思忖几日,陈斯远倒是略略有了主意。那大老爷贾赦此番又去了大名府『杀穷鬼』,可谓在作死的路上一路狂奔,拉都拉不住。就算遮掩了平安州所为,断绝了东宫往来,焉知此人来日会不会再作大死?
若想永绝后患,自是连根拔除!那大老爷贾赦若是突然死了,岂不一劳永逸?料想今上再是小肚鸡肠,也不会跟个死人计较吧?
至於如何弄死贾赦,自是伺机而为……陈斯远方才舒了口气,忽而便听身后鶯声燕语道:“可是读书读闷了?”
陈斯远扭头,便见宝姐姐款款而来。
陈斯远摇头笑道:“別提了,我那青霉素……好似失败了。”
宝姐姐顿时掩口而笑,道:“快別说了,这几日本要去寻你,可一想起你院儿里那口餿臭水缸,我便迈不动腿……莫说是我,你没见惜春这几日都不曾去寻你吗?”
何止是姑娘们,陈斯远自个儿在房里都要点了熏笼方才能遮掩了那股子餿臭味儿。徒劳一番白费了功夫,陈斯远唏嘘不已。
宝姐姐便劝慰道:“你如今只紧著读书就是了,旁的事儿一概不用去管。”
陈斯远点点头,再不去想那青霉素与贾赦,只道:“妹妹打哪儿来?”
宝姐姐道:“自是从妈妈那儿来。”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才得了信儿,这回老太太可算是下了血本了。”
“哦?怎么说?”陈斯远紧忙问道。
宝姐姐低声说道:“买办房的钱华被凤丫头拿了错漏,昨儿个革了差事。也不知凤丫头怎么说的,老太太允了昭儿补了钱华的买办差事。”
陈斯远思量道:“那昭儿也不过二十出头吧?”
“可不是?还没完呢……老太太又说帐房里有二位先生年纪大了,受不得劳累,便从庄子上抽调了两个帐房来。”
不用说,新来的两个帐房就算不是凤姐儿的人,那也是老太太的人。如今林之孝又当起了甩手掌柜,可不就要与王夫人的两个帐房斗起来?
陈斯远立时笑著道:“老太太给了个甜枣,二嫂子有了底气,怕是这回要跟太太斗起来了。”
宝姐姐嫻静頷首,分明是一副置身事外、隔岸观火的模样。
正待偷偷亲昵一番,忽而便有红玉遥遥招呼。
陈斯远回头观望一眼,扭头便见宝姐姐掩口而笑,道:“说不得是有事儿,我先回了,你赶快去吧。”
陈斯远应下,目送宝姐姐飘然而去,这才拾阶而下。於省亲別墅侧面与红玉相会,红玉便道:“方才平儿姐姐来了一遭,说是那工坊万事俱备,二奶奶寻先生算了时日,也是赶巧,明儿个正是好日子。二奶奶便问大爷明儿个可要去瞧瞧?”
虽说那工坊股子交给了黛玉,可陈斯远总要建言献策,工坊方才开张,自是要去的。当下便道:“你替我回了二嫂子,就说我明儿个一准儿到场。”顿了顿,又问道:“是了,林妹妹怎么说?”
红玉笑道:“我又不是林姑娘肚子里的蛔虫,又哪里知道?大爷过会子不妨问问香菱便是了。”
陈斯远一琢磨也是,便打发了红玉往前头去回话儿。
目送红玉远去,眼见其腿脚业已好转,陈斯远方才扭头观量,只见宝姐姐早已没了踪影,只得悵然回返清堂茅舍。
也是赶巧,他才回来,香菱便笑吟吟也回了清堂茅舍。
陈斯远便忍不住问道:“明儿个林妹妹可要去瞧瞧?”
香菱就笑著道:“林姑娘起先还说不大想去,奈何架不住王嬤嬤、雪雁、紫鹃好一番劝说,这才改了口……过会子便要去荣庆堂寻老太太说呢。”
陈斯远闻言笑道:“料想老太太断无不准之理。”
距离婚书一事敲定业已过了一年,贾母便是天大的怨气这会子也该散乾净了。便是不衝著黛玉,只为了交好自个儿,那贾母也一准儿会卖好应承下来。
正思量间,忽而便有小丫鬟芸香不叠地叫著『大爷』,隨即风风火火闯將进来。
不待五儿申飭,那芸香便道:“大爷,后门徐婆子传话儿,说是有友人慾见大爷,如今马车就停在后门左近。”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