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远笑道:“真巧,不想兰苕这会子也在。”
李紈慌乱著回头瞧了眼,眼见碧月兀自在大门前摆弄著虫儿,这才压低声音道:“你……你……如何进来的?”
陈斯远笑道:“山人自有妙计。是了,兰哥儿昨儿个在稻香村睡下的?”
李紈点了点头,囁嚅道:“兰儿不愿去太太房里,才到戌时就故意装睡,我推也推不醒,只好由著他睡下。”顿了顿,又道:“也是古怪,太太也不曾打发人来寻,我让素云去回话儿,太太也只说知道了。你……你以为太太是什么心思?”
陈斯远略略思量,说道:“不拘什么心思,怕是再顾不上兰哥儿了。不过嘛,太太碍於脸面,只怕也不好说出放兰哥儿回稻香村的话儿。既如此,你莫不如装作糊涂,三五日的打发兰哥儿去太太房里应付一回也就是了。”
李紈本就是这般作想,如今听得陈斯远也是此意,顿时舒了口气,又朝著陈斯远頷首不叠。
陈斯远又道:“是了,前几日二嫂子寻我办胶乳工坊,你可要掺一股?”
李紈赶忙道:“如今那些银钱便让我心下难安,此前一直瞒著兰儿不让其知道。这来日银钱再多,只怕是祸非福……我也知你是好意,只是……不用了。”
陈斯远一琢磨也是,便应承下来。
不经意间二人对视一眼,李紈顿时別过头去,又红了脸儿。
陈斯远略略思量,摸索著自袖笼里寻了个纸叠的方胜来,悄然丟在李紈身前。
李紈听得动静瞥了一眼,又纳罕著看向陈斯远。
陈斯远咳嗽一声儿道:“前一回得了你的方胜,不知如何回,思量许久才回了个方胜。”
李紈顿时大羞,又別过头去,半晌方才抄起那方胜来。略略铺展,便见內中写著:“经年別思多,得书才尺幅。为爱意缠绵,挑灯百回读。”
李紈读罢,顿时哭笑不得。这內中言辞处处透著闺怨,倒好像自个儿是那久別不归的负心汉一般。
嗔怪著瞧了陈斯远一眼,低声说道:“哪儿来的经年?”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说来可不只是经年。”
李紈心下一酥,又嗔道:“油嘴滑舌。”
陈斯远笑著没言语,李紈顿时想起那日牡丹亭后情形,禁不住偷眼瞧了眼陈斯远的嘴唇,又暗自咽了口口水……
她孀居数年,早忘了床笫滋味。偏生被陈斯远引逗得情难自禁,昨儿个夜里更是迷迷糊糊便自个儿伺候了自个儿一回……
待清早醒来,李紈偷偷摸摸藏了褻衣,心下便禁不住想起陈斯远来。待方才席间饮过酒,耳听得勛贵命妇说著谁家一对儿新人和美,李紈心下悵然,便愈发的想著陈斯远。
这才离席而去,只在稻香村歇息一会子,便惴惴来了这玉皇庙。谁知到了此间她又后悔不已,於是敞开大门,又来了正殿里跪坐。谁知那泥胎神像不曾压住她心下思量,只因愈发想见陈斯远,这才敲了几回玉磬。
而后,他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自个儿身前。
又念及如今王夫人虽不曾鬆口,却默许贾兰仍旧回稻香村居停,她便感念道:“多亏了你奔走,不然……我真不知如何过活了。”
陈斯远察言观色,眼见李紈少了提防,顿时蹬鼻子上脸,凑过来擒了素手,温声道:“兰哥儿自然要紧,可你自个儿也要想开些。如今兰哥儿还小,待过上七、八年,说不得取了功名也要成家立业,到时你还能隨著兰哥儿不成?”
李紈顿时心下茫然,蹙眉说道:“这……我倒不曾多想。”
陈斯远道:“那你不如现下想想?”
李紈果然想了起来,想过之后不禁愈发茫然。是了,兰哥儿迟早要成家立业的,到时候自个儿该当如何?便这般孤寂著了此残生?亦或者学了旁的寡妇,从此青灯古佛?
正茫然之际,忽而便有一只手在眼前摇晃。李紈渐渐回过神儿来,便见陈斯远那清亮的眸子正盯著自个儿。
“你为贾家守节数年,上顺公婆,下教兰哥儿,每日还要教导三个小姑子……说来任谁你都对得起,唯独对不起自个儿。我心下实在不忍……只想著你孤寂时,也能有个肩头靠一靠。”
一番言语说得李紈又鼻头泛酸,陈斯远顺势便將李紈揽在怀肩头,又探出手轻轻抚其背脊。
那李紈身子略略僵硬,眼见陈斯远再无旁的动作,这才缓和下来。
道:“我又能有什么法子?那会子兰儿还小,爹爹……为了李家名声也不许我再嫁。”
陈斯远顺势嘆息道:“可惜有人得珍宝而视若敝履……更恨自个儿不能取而代之,否则——”低头看向那一双水润桃眼,陈斯远蹙眉正色道:“——又岂会让兰苕受这般委屈?”
想起亡夫贾珠来,李紈顿时止不住眼泪。若是先前,李紈好歹还顾念著那么一点儿夫妻情意,想著若是贾珠尤在,总不至於让她们娘儿俩如此苦寂。可有道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陈斯远珠玉在前,李紈这会子想起贾珠,便只想起自个儿怀贾兰时,那贾珠恣意妄为,这才变成如今的模样,於是心下不由得暗恨起贾珠来。
此时陈斯远探手为其擦去眼泪,温声道:“往后有我呢,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此言一出,李紈顿时半边儿身子酥软,心下略略挣扎,忽而探手揽住陈斯远的脖颈,凑过来,樱唇在陈斯远脸颊上轻轻印了下。
四目相对,李紈目光闪烁,正要退却,陈斯远忽而將李紈搂紧,俯身印在樱唇上,那李紈支支吾吾须臾,便迷醉其中。
正是:戏调初微拒,柔情已暗通。低鬟蝉影动,回步玉尘蒙。
俄尔,李紈腻哼一声,自迷醉中惊醒,方才察觉已然罗裳半解。她禁不住慌乱道:“不,不可——”
陈斯远在其耳边低语道:“只如上回一般……你放心就是了。”
李紈道:“碧月,碧月还在外头呢。”
陈斯远起身打横抄起李紈,眼见四下並无遮挡之处,乾脆到得窗欞左近將李紈放下。
不待其说什么,二人又拥在一处。那陈斯远百般手段使出来,不片刻李紈便身颤舌冷、目定口张,须臾身形酥软在陈斯远身上,竟好似闭过气去一般……
陈斯远憋闷已久,刻下哪里还忍得住?正待张弓搭箭,忽而听得外间碧月道:“奶奶,兰哥儿散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