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见湘云兀自一副懵懂模样,又惹得众女好一番掩口而笑。
契阔一番,黛玉方才起身笑道:「原打算二姐姐摆东道,后来一想又不大妥当。是以便改做我来做东,咱们姊妹私底下聚聚,也不提起社,更不请戏班子,只关起门来契阔一番就是了。」
此言一出,李纨顿时暗自舒了口气。再如何说贾赦也才过世没多久,二姑娘不好做东不说,酒宴、戏班子更不好请来。
探春便笑道:「先前太太还说不妥,不过老太太说二姐姐、宝姐姐与林姐姐都是周全人,断不会犯了忌讳。如今看来,还是老太太眼光好。」
惜春此时接了彩屏递过来的锦盒,宝贝也似地捧在怀里,一旁宝琴瞧见了,便笑问:「盒子里装的什幺?」
惜春笑道:「昨儿个夜里巴巴儿抓的喜子(红腿蜘蛛),保准明儿个我能得了巧!」
宝钗打趣道:「四妹妹赖皮,咱们不是说好了今儿个夜里一起抓喜子吗?」
惜春咯咯咯笑道:「几位姐姐都出阁了,何妨让我一让?」
湘云作怪道:「她们是出嫁了,我与探丫头可还待字闺中呢!」
当下又是一番嬉闹。待契阔过后,临近申时,众女便在中路院摆了席面儿,不提作诗联句,只契阔别后之情。
李纨心下杂乱,席间便忍不住问道:「这会子就开宴,远兄弟回来可怎幺说?」
黛玉笑着答道:「与夫君说好了,说不得他今儿个就不回来了呢。」
这话一出,李纨、探春都颔首应下,心下却另有心思。唯独惜春不曾掩饰,蹙眉瘪嘴道:「说来也好些时日不曾见远大哥了呢。」
一旁邢岫烟打趣道:「四姑娘如今合该叫姐夫才对。」
惜春瘪瘪嘴,心下却只认定陈斯远还是当初在园子里一直关切自个儿的远大哥。
有道是无酒不成宴,姊妹们难得重聚,自是少不得酒水。于是新酿的桂花酒混着西洋来的葡萄酒,席间又无长辈拘束,众女推杯换盏、酒到杯干。到得入夜时,迎春、宝钗、黛玉俱都展颜,计较一番,干脆另开了三桌给姬妾等。
于是霎时间:青丝低系,金壶红映珊瑚;素手高擎,玉碗光浮琥珀。
至上更时分,酒量浅的黛玉、宝琴、探春、惜春俱已醉眼迷离;酒量寻常的迎春、宝钗、李纨等也已说话迟缓。
事已至此,哪里还能抓喜子?迎春、宝钗相视而笑,忙吩咐丫鬟将醉了的快些搀扶回去。又吩咐仆妇自去园中捉了喜子,留待明日乞巧。
谁知挪动时,几个小的又醒来。湘云嚷着宝琴,到底随着宝琴往东路院厢房去了;惜春醉死过去,宝钗放心不下,便接到了自个儿房里;迎春有心多与李纨说会子话儿,便出言留了李执在中路院;鸳鸯见东、中两路院儿都留了客,忙出言留了探春住西路院。
分配停当,众女各自散去。
不提另两路情形,单说西路院。
黛玉高兴之下已有些醉了,强撑回了西路院,不过略略洗漱便睡了过去。这会子雪雁、晴雯、紫鹃都不中用了,唯独还剩个鸳鸯。
鸳鸯勉强伺候着探春洗漱罢,眼见黛玉自个儿占了大半床榻,思量一番便将探春安置在了暖阁里。
忙活一番,鸳鸯累了个香汗淋漓,这会子酒意上涌,难掩哈欠连天,思量着老爷只怕今夜会宿在沙井胡同,便掩口回了后罩楼歇息。
有道是无巧不成书,这夜本该宿在沙井胡同的陈斯远,偏偏临近二更时回来了!
你道为何?却是尤三姐得了牌坊,心绪激荡之下,干脆大摆宴席,请了不少尤家故旧。陈斯远散衙时到得沙井胡同,方才知晓今日尤三姐宴请了窦寡妇等。
内中都是外眷,陈斯远实在不好入内,因是他干脆转而去寻了国子监同窗等。
夜里江元骞做东,真个儿是酒入愁肠。原来此番江元骞、魏钊高、徐学勤俱都名落孙山,前二者心有不甘,打算留在京师准备下一科;唯独徐学勤应了一桩婚事,打算归家成婚。
几人打国子监起便热络有加,别离在即,饶是以陈斯远的酒量也喝了个昏头涨脑。
至酒散离场,陈斯远别无旁处可去,只得乘车回转自家。因月初是宿在西路院,是以陈斯远下了马车后便径直过仪门往西路院而来。
只是才过了仪门,陈斯远便纳罕不已。眼见四下漆黑一片,心道今儿个不是做东请了探春等吗?怎地这会子就歇下了?
路遇前院儿的丫鬟,那丫鬟便道:「太太等一时高兴有些贪酒,这会子便早早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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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斯远心下好笑,不待那丫鬟说些旁的,便摆手将其打发了。迈着方步到得正院几,眼见正房厅中留了灯火,陈斯远信步上前一推————门竟然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