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朱厚照便看向张羽道,“那张卿有何高见?”
张羽在一旁,对天子和那武官的交流,看的云里雾里。
他也不知道天子这话,到底是针对的哪件事,於是顺著之前希望天子关闭那些枯竭银矿的事情说了下去。
“开採之弊,大可虑者有八。矿盗啸聚,易於召乱,一也。矿头累极,势成土崩,二也。矿夫残害,逼迫流亡,三也。雇民粮缺,飢饿噪呼,四也。矿洞遍开,无益浪费,五也。矿砂银少,强令民买,六也。民皆开矿,农桑失业,七也。矿监强横,滥刑激变,八也。今矿头以赔累死,平民以逼买死,矿夫以倾压死,以爭斗死。及今不止,虽倾府库之藏,竭天下之力,亦无济於存亡矣。”
朱厚照认真听著。
虽说张羽的话,並不是他预期的答案,但是也从侧面了解到,为了挖掘这些白银,给百姓带来的巨大困苦。
如果大明这般盘剥苛待百姓,最终得来的只是別处轻易就能获取的资源,那岂不是为天下笑?
等张羽说完,朱厚照对这个嫻熟政务的御史也多了些了解。
他诚心诚意的求教道,“其他的事情且不必提,朕决心要在云南废除海贝交易,若以张卿之见,该如何是好?”
张羽闻言,皱眉思索了许久,才迟疑道,“臣以为,这件事情,难点有二。”
“一是,朝廷缺乏足够的货幣补充,难以弥补海贝空缺出来的市场。这將造成当地的交易困难,形成巨大的麻烦。”
“现如今朝廷所用的主要货幣,无非是白银、铜钱以及宝钞。”
“白银矿脉细微,获取艰难,且不必提。宝钞幣值不稳,几近废弃,也不必提。那就只能多铸铜钱了。”
“云南虽然银场不多,但是有不少铜矿,可以在云南采铜,然后运到岳州等地铸成铜钱,或许可以稍微弥补其中的空缺。”
“第二个难题就在於,铜钱的规制不同,劣钱泛滥,很难得到各部族的认同。”
“就算那些部族认同铜钱,那么朝廷想要推行铜钱,是要將他们手里的海贝全部没收搜刮,还是要將辛苦铸造的铜钱,拿去从各部族手里交换他们的海贝?”
朱厚照听完这两个难题,也觉得有些脑壳疼。
他想了想,先问道,“铸铜钱的话,成本如何?为何不在当地采铜,当地铸造,而是千里迢迢运往岳州?”
张羽闻言答道,“若是如此,只怕这铜钱铸不成。”
朱厚照奇怪,“为何如此?”
张羽闻言,即便以他的忠直也无法回答。
身为一个御史,他无法在一件还未发生的事情上,在天子面前假定各地官员的行为,
但是以他的过往认知,心里很清楚这件事办不成。
朱厚照身为天子,却能任性,依旧追问道,“为何如此?”
张羽这下不能不回答了,只得说道,“臣只怕铸钱的耗费,要远超过收穫铜钱的价值,如此得不偿失,只怕难以持续。”
朱厚照就更奇怪了,“为何千里迢迢將铜运去岳州铸钱,不怕亏本。直接在当地铸钱,却会入不敷出?”
张羽被问的实在接不上话了,只能道,“臣无法回答。”
裴元在一旁却是心里有数的。
后来的时候,给事中殷正茂曾经建议,说两京铜价太高,铸钱得不偿费。宜采云南铜,运至岳州鼓铸。
他大致还折算了下成本,费工本银三十九万,可得钱六万五千万文,值银九十三万余两,这里面赚头不小。
结果户部不服,认为云南地方荒僻,有的是大刀阔斧的空间,受到的牵绊也少,直接在当地铸钱就行。
结果铸造了一年,巡抚王为受不了了,说是造出来的铜钱,还没的本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