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生发之力」因工具简陋、靠天吃饭而难以提升,其相处之规」
租庸调及各种杂徭,却近乎固定,无论丰歉,皆需承担。」
李世民默然不语。
他想起奏报中提及的山东灾情,想起历代王朝兴衰,往往始于民不聊生。
农之困,他岂能不知?
只是从未如此刻般,被自己的儿子用如此直白的方式,点明这繁荣表象下的尖锐矛盾。
李承干继续道:「再看工匠。匠人手艺娴熟,然其生活,亦仅能糊口。朝廷供给物料、口粮,使其专司其业,然其劳作所出,皆归官府调配,其自身除却定额口粮,几无所得。」
「故,匠人虽掌握技艺,乃生发之力」之重要一环,然其并无改进工具、
提升效率之迫切动机。」
「因无论产出优劣多寡,与其自身生计,关联甚微。」
「此非匠人之惰,实乃「相处之规」使其如此。」
李世民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御案上敲击。
工匠效率问题,工部偶有提及,他总以为是管理不力或匠人懈怠,从未深想这竟是制度使然。
若工匠能因其技艺精进、效率提升而获益,那————
不等他细想,李承干话锋已转向商人。
「至于商贾,儿臣观察,其或无农人之辛劳,亦无工匠之固定技艺,然其南来北往,沟通有无,使物尽其用,货畅其流。」
「长安东市、西市之繁华,皆赖商贾之力。按理,其既能促进生发之力」所创财富之流通,自身亦应获利颇丰,生活优渥。」
李承干话锋一转。
「然则,其社会地位却极其低下,被视为末业,甚至子孙不得参加科考。」
「其积累财富,亦常被视为不义,动辄遭受官府盘查、世家挤压。」
「他们虽能借流通获利,改善自身生活,然其地位与其在生发之力」循环中所起之作用,颇不相称。」
说到这里,李承干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李世民,问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父皇,农者辛劳却难温饱,工者精巧却困顿,商者通有无却地位卑微。」
「反观士人,尤其是高门士族,他们或许并不直接参与耕种、制作、贩运,却高居庙堂,掌握权柄,享受最优渥的生活与最高的尊荣。」
「这————这是为何?」
「难道圣贤所言的四民分业,各安其位」,其背后之理,并非表面那般简单?」
「为何越是直接参与创造生业之本」、提升生发之力」之人,其所得、
其地位,反而往往越低?」
「而越是远离这些根本之事者,其地位与所得,反而越高?」
李世民的眉头紧紧锁住。
这个问题太过尖锐,直接挑战了延续千年的社会等级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