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已经被绑在了这条船上,此刻想要抽身,谈何容易。
大唐,贞观十七年,五月。
长安。
李佑谋反和债券风波逐渐平息。
市场信用得以重塑,物价应声回落,米粟布帛之价渐趋平稳。
东西两市重现往日喧嚣,那股弥漫在长安城上空的恐慌阴霾,终于被初夏渐暖的风吹散。
然而,太极殿内的空气,却随着一项旧议的重提,再度变得凝重起来。
时值朔望大朝,文武百官依序肃立。
御座之上,李世民面容沉静,目光扫过丹墀下的群臣,最终落在了兵部尚书李身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高句丽泉盖苏文,弑君篡权,狼子野心,屡抗王命,侵扰邻邦。」
「其境内生乱,元气已伤。朕意已决,当乘此天赐良机,兴王师,讨不臣,以靖边疆,扬我国威。一应征调筹备,需加紧进行。」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片低沉的议论声。
三月初定的征讨因为李佑谋反案而推迟,如今再次被陛下提及。
短暂的骚动后,文官班列中,礼部尚书王珪率先出列,手持象牙笏板,躬身朗声道:「陛下!臣有异议!」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李世民眼神微凝,面上不动声色。
「讲。」
王珪言辞恳切,引经据典。
「陛下,《老子》有云,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前隋三征高句丽之殷鉴不远,耗尽民力,动摇国本,终致天下崩乱。」
「我朝立国未久,贞观以来,陛下励精图治,与民休息,方有今日仓廪渐丰、百姓稍安之局面。」
「去岁至今,齐王逆案、债券风波,朝野震荡方息,人心初定。」
「正当继续抚慰黎元,稳固内政,实不宜在此之时,再启大规模战端,重蹈覆辙啊!」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有数名文官出列附议。
「陛下,王尚书所言极是!高句丽地处偏远,山险林密。」
「况泉盖苏文虽遭重创,然其根基尚在,必据险死守。」
「我军劳师远征,若顿兵坚城之下,迁延日久,恐师老兵疲,反为不美。」
「国库虽因债券之事稍缓,然此番远征,所需粮秣、军械、民夫,必是天文数字。」
「若因此再增赋税,或再行发债,则刚稳之民心,恐再生波澜。内不安,何以图外?」
「陛下,治国当以德服人,而非恃力逞强。若能遣一介之使,晓以利害,或可令其畏威怀德,则不必动干戈而边疆自靖,岂不更善?」
文官们的反对意见集中于几点。
内政未稳,不宜妄动。
远征耗费巨大,恐伤国本。
军事风险高,易重蹈隋朝覆辙。
应以德化、威慑为主。
李世民静静听着,手指在御座扶手上无意识地轻轻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