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那是父皇心中永远的刺。任何触及此事的行为,都会引动父皇雷霆之怒。」
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但他终究是学生的兄弟。若能保全其性命,学生……会尽力向父皇求情。」
」削其封爵,废为庶人,圈禁宗正寺,令其了此残生便罢。想来,父皇虽怒,或也不至于非要骨肉相残,赶尽杀绝。」
李逸尘听着,心中微微颔首。
此时的李承干,尚未被逼到绝境,心中仍存有一份对兄弟情谊的顾念。
也反映了贞观初期,尽管有玄武门之变的阴影,但皇室内部大规模的清洗尚未成为常态。
与后世五代十国那般毫无底线的血腥屠戮相比,确实还保留着一定的底线。
终究是未经历那礼乐彻底崩坏、人性底线全然突破的乱世……
「殿下仁厚。」李逸尘先肯定了一句。
随即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
「然则,殿下可曾深思,齐王李佑,为何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其根源究竟何在?」
李承干皱起眉头,思索着已知的信息。
「李佑此人,性情粗暴,不修德业,其舅父阴弘智又常怀怨望,在其身边多有怂恿。」
「加之父皇为其选派的长史权万纪,性情耿直,约束过严,屡次上奏其过失,引得李佑积怨日深。」
「一来二去,身边小人蛊惑,自身又无明智,恐惧与怨恨交织,便铤而走险……大抵,便是如此吧?」
李逸尘静静听完,未置可否,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殿下所言,皆是表象,是导火索,而非根源。个人品性、近臣怂恿、君臣失和,这些固然是诱因,但绝非根本。」
「历朝历代,宗室亲王谋逆之事屡见不鲜,岂能尽归咎于个人品性?臣以为,其根源,在于制度!」
「制度?」李承干一怔,这个角度让他有些意外。
「正是,制度。」李逸尘肯定道,开始引经据典,进行深刻的历史剖析。
「我大唐之前,历代于分封宗室一事上,教训不可谓不深。」
「西汉初年,高祖刘邦大封同姓王,旨在屏藩皇室。」
「然不过数十年,诸王坐拥广土众民,自置官吏,掌握财赋兵甲,尾大不掉,终酿成景帝时『七国之乱』。」
「若非晁错建言削藩、周亚夫力战平叛,汉室几危。此乃分封过重,赋予藩王实权之弊。」
李承干点了点,这些都是他知道的。
「及至东汉,光武帝刘秀汲取教训,虽仍封王,然『惟得衣食租税,不与政事』,藩王权力大减,故整个东汉,宗室为乱者鲜少。此可谓前车之鉴。」
李承干若有所思。
「东汉之制,确实少了宗室之患。」
「然则,」李逸尘话锋再转。
「魏晋以降,尤其西晋,司马氏以为曹魏孤立而亡,复又大封宗室,并赋予兵权,出镇要地。结果如何?」
「『八王之乱』骤起,宗室自相残杀,国力耗尽,最终引致『五胡乱华』,神州陆沉,此乃惨痛至极之教训!」
「其根源,亦是制度赋予藩王过大的军政实权。」
他目光锐利地看着李承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