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见更偏向于缓兵,与房玄龄的看法接近。
其余几位属官也纷纷发言,有的主张立刻调集周边府兵给予高句丽压力,有的则认为当以羁为主,联合新罗、百济进行牵制。
意见虽有小异,但大体都认同不能仓促出兵,需要时间准备。
李承干静静听着,不置可否。
这些建议都在他预料之中,是朝堂上主流观点的缩影。
它们无法解决他内心最深处的思虑一如何在「准备」期间,既能有效打击泉盖苏文的气焰,又能不让东宫陷入被动。
甚至————能借此做点什幺。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挥了挥手,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
「诸卿所言,皆有道理,孤受益良多。且容孤再细细思量。今日之事,出得你口,入得孤耳,不可外传。」
「臣等明白。」
众人齐声应道,躬身退出了显德殿。
殿内再次恢复寂静。
李承干知道,属官们能提供的思路仅限于此了。
真正能为他拨开迷雾的,只有一人。
翌日。
李承干召见了李逸尘。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李承干无心处理文书,也无心读书。
他跛着脚,在殿内缓缓渡步,脑海中反复回响着两仪殿内的对话,属官们的建议,以及先生往日里教导的种种。
他感觉自已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棋盘边缘,能看到棋局的凶险,却不知该如何落子。
而先生,则是那个能为他指点棋路,甚至能窥见对手后续十几步的人。
当李逸尘那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殿门口。
「先生!」
李逸尘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躬身行礼。
「殿下召臣前来,是为高句丽之事?」
「正是!」
李逸尘坐下后李承干将两仪殿内发生的一切,包括父皇那探究的眼神,重臣们的反应,以及自己提出需要时间考虑的深层担忧,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先生,学生如今是进退两难。打,国库与债券堪忧,且恐坠入前隋覆辙。」
「不打,国威受损,朝野非议。且父皇那里,学生观其意,是极想打的。
这————这该如何是好?」
李逸尘静静听完,脸上并无意外之色。
李逸尘目光沉静,开始深入剖析。
「殿下,战争并非只有全面开战与按兵不动两种选择。在这两者之间,尚有许多文章可做。」
他稍作停顿,让李承干消化一下。
「首先,臣断言,即便陛下决心已下,现在,也绝无可能立刻发动大军远征。」
「粮草辐重需要时间调集,兵马需要时间动员,路线需要时间勘探,更重要的是,冬季用兵,乃兵家大忌。」
「辽东苦寒,士卒未战先冻毙者恐十之一二,此非仁君所为,亦非智者之选」
「因此,最快,也需等到来年开春,三月之后,方可用兵。」
李承干也知道这一点。
「先生是说,我们至少有四个月的时间?」
「不错。」李逸尘肯定道。